故乡曾经盛产黄花,那时的暑假期间,我们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去摘黄花。
黄花的结花期一般在七月至九月。在一年中最热的时间段来摘黄花,其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你这个懒猪,还在睡觉,还不快起来去摘黄花!”夏日的早晨,家里黄花多的户主往往不待孩子睡醒,就连打带骂把他们赶起来。他们一边嘟哝抹泪,一边跌跌撞撞地去摘黄花。
摘黄花是个抢时间的活,面对一垄黄花时,你要一眼能认准哪些是今天要摘的,哪些明天才能摘。判断好哪颗黄花可以摘后,反应快的,立刻伸手摘下。因手慢或眼不尖而挨骂或“讨栗壳子吃”,是家常便饭的事。我亲眼看到一个同伴的父亲一“栗壳子”下来,同伴头上戴的斗笠就破了两个洞,疼得他直叫哎呦。
摘黄花挨骂挨打,不算什么,最难熬的是“双抢”期间,打禾插秧已经精疲力尽,浑身散架,还要在没有一丝风的中午摘黄花。此时,上有烈日暴晒,下有旱土炽烫,中有黄花草缠绕,还有蚊虫叮咬,整个人如在蒸笼内一般,热得喘不过气来。片刻功夫,口也渴得直冒烟,恨不得找口水井钻进去喝个痛快。除了热和晒,身上被黄花草或稻草等划烂留下的伤口,也被汗水浸得奇痒奇痛难忍。待把黄花摘完,衣服往往能拧出大碗水来。不少人都虚脱得直往地上躺,好半天才缓过来。
下雨天摘黄花,也很辛苦。头戴斗篷,身穿蓑衣(或尼龙雨衣),穿行在黄花地里,闷热难耐。背上装满黄花的背篓带,勒得早已红肿的双肩火辣辣地疼。此外,黄花地里的泥土雨后松软粘脚,鞋子上的泥越走越重;光脚走的话,泥土很滑,人一不小心就会摔个仰八叉,弄得浑身全是泥巴,屁股也摔得钻心地疼。
即便如此,如果碰上连绵的雨天,黄花就会发霉,只能倒掉。看到辛苦摘回家的黄花白白倒掉,很多人会心疼得直掉眼泪,因为那可是自己下学期的学费和买新衣服的钱啊!
摘完黄花回家,疲惫的我们大多顾不上吃饭,马上赶到灶膛边帮父母烧火蒸黄花或晒黄花。待蒸熟的黄花晒干,便成了市场上销售的黄花菜。人们用薄膜袋或纤维袋把它装好,放在盛放稻谷的大木桶内或其他干燥的地方,待赶集时挑到集镇的供销部门去卖或坐等人来收购。我的不少邻居,一年都要卖上一两千斤干黄花,按十斤新鲜黄花晒成一斤干黄花换算,意味着他们一年至少要摘上万斤新鲜黄花,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摘黄花晒的!”我清晰记得,每年九月份开学后,我的许多同学返校时面容总是又黄又黑,问及原因,他们都会尴尬地说。
(周志辉,任职于邵东市堡面前乡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