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读了作家胡光曙先生的《七水江,我的家乡》,我才知道有这么一方神奇的地方。后来我多次途经七江,只因来去匆匆,无缘近距离接触。时光流转,鬓已星星,而今重拾故园的落叶,竟是那么丰盈。
一
何谓“七江”?《湖南省隆回县地名志》《隆回县地名文化集锦》等资料云:“境内有七条小江汇流,遂以此地理特征,得名七江。”然而找来找去,始终找不到七条小江,莫非是小江改道了,抑或从人间蒸发了不成?几百年前,此地有个地方叫“漆家铺”,铺子前长有漆树,清朝时修族谱都写作“漆家铺”。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有些基层干部和社员写字图方便,便将“漆”字写成“七”。1958年成立人民公社时,从七家铺和千谷坳大队的江口两地各取一字而命名“七江公社”,距今不过六十年时间。
境内有地千谷坳,此地很容易产生联想,有资料说:“村处坳上,境内水田曾常年收谷千担。”其实,“千谷坳”的命名与风水相关。相传古时候,有位地仙为他人在夜间寻龙穴墓地,寻好后用稻谷撒在地上做标记,但在日出动土时竟遍地有谷,标记无法确认。后人以讹传讹,故名“千谷坳”。1985年,政府有关部门绘制的地图将“千谷坳”误标为“千古坳”,沿用至今,建议在时机成熟时恢复原名“千谷坳”。
二
七江建华村,原名“十里山”,在未修公路前,这里交通闭塞,南来北往要走十多里山路,因此称为“十里山”。清朝道光年间,曾国藩经过十里山,并在此歇宿过。《曾国藩日记·道光十九年》有记载:“九月初四日,阴凉。由黄枚(板)桥行七十里,至十里山宿。初五日,阴。由十里山行七十里,至邵阳四都宿。”咸丰四年(1854)秋,郭嵩焘为曾国藩的湘军筹集粮饷,借宿十里山,并留下《十里山》的诗篇:“石级攀援尽日劳,晚寻村路出蓬蒿。墙垣地僻鸡豚狎,草树秋深雉兔豪。夜久星河窥户近,晴多沙石挟滩高。惊涛一枕愁无寐,斗觉霜华上鬓毛。”郭嵩焘还为十里山的欧阳泰庵七十华诞作寿联一副:“上寿精英,古稀今有;轻丝弦管,性往情来。”
解放以后,我国农村走合作化道路。1956年农村初级社发展成高级社,十里山亦与时俱进,更名为建华高级社,1958年命名为建华大队。但“建华”这样的地名缺少个性,神州大地,比比皆是,远不如“十里山”那样质朴、那样富有神韵。
三
明初以来,邵阳县的西北部设隆回乡,嘉靖《湖广图经志书》卷十六“宝庆府”记载:“隆回乡,计八都。”隆回乡的四都原名为鸟树下。过去在境内有一个两千多平方米的土丘,整个土丘古木参天,有几棵谷柏树,需四个人才能合抱。每天清晨,鸟儿啁啾,外出觅食;时值傍晚,群鸟叽叽喳喳,栖息于树上,蔚为壮观,故名。道光十七年(1837),林则徐升任湖广总督,秋季来湖南“阅视营伍,办理军政”,《林文忠公日记》有详细记载:“八月二十三日……又十里马王坳,过小岭,复入邵阳地界。又十里鸟树下,借宿萧氏宅。隆回巡检冷梅开来迎。”
四
原鸟树下附近有宝山,当地人称为银子山。境内铅、锌矿藏丰富,明朝时就开始开采,由于村民粗采滥挖,形成许多坑坑洼洼,加之所采的铅、锌都是白色的,像银子,所以本地人把此处命名为“银坑”。民国时期,银坑出了个才子萧少白,他以自己的家乡名加上自己的姓名组成上联征下联,恰巧被金潭的魏仲青知道了,“银坑萧少白,金潭魏仲青”,对联浑然天成,传为佳话。旧时村民读书不多,加之未推广普通话,当地人读“铅”为“元”。清宣统三年(1911),长日锌铅公司来鸟树下银坑山采矿,1942年谢硕儒等人的宝隆锌铅公司吞并长日公司。解放后,锌铅公司由人民政府经营,成立隆回县锌铅矿。“锌铅”与“新元”谐音,人民开创新的纪元,将“锌铅”改为“新元”,沿用至今。
七江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的风流人物,演绎了各自的人生传奇。大湾是《声律启蒙》作者车万育母亲的老家,这里流传着车万育的许多传说。清朝道光二十九年(1849),金塘刘荣鼎被封“武义都尉”,他使用的一把120余斤的大刀至今尚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