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来打电话,告诉我关于大伯的病情的时候,距离高考已经只有13天了。他让我抽空去见见大伯,说这是大伯的想法,大伯今年怕是挺不过去了。
大伯患的是癌症,早在两年前便查出来了,近两年一直是用药物控制,病情时好时坏。过年的那会儿,我们还见过一面。那时的他,看上去倒是还清爽精神。听大伯母说,过了元宵之后,大伯便没能好好入过眠了,总是被病魔折磨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嘴里“哎哟哎哟”地叫着说很疼,后来便住进了医院。一住就没有再出来,身上插着各种医疗设备的管子。一躺就是几个月,人也渐渐消瘦下来,最后只剩下皮包骨了。又因为长时间躺在床上的缘故,背上躺出了个“大窟窿”,还时常会流脓,更是下不了床了。
我应了父亲的话,周末下午抽空去了趟医院。父亲和各位伯伯早在一个月以前便都从外地赶回来了,轮流为大伯守夜。我去的时候病房里挤满了人,各位伯父伯母、表兄表姐都在场,大伯正平静地躺在病床上。大伯母告诉我,大伯刚服下了两片吗啡,这会儿感觉不到疼。
父亲让我上前去唤他,他倒似乎还能听得见,微微蠕动了两下嘴唇,隐隐约约在唤着我的名字。只是那眼睛实在是浑浊,不见什么波澜,也不见什么光亮,就是那般静静地睁着,如一潭死水,也不动。他的额头上、脖子上满是青紫的伤痕。大伯母告诉我,那些伤都是大伯疼得厉害的时候,自己用手抓的。看着那张皱巴巴的皮裹着骨头的脸,我的心狠狠地抽痛着,有些心疼,又有些害怕,却又无法言语。
一瞬间觉得,生命当真是如此脆弱不堪,前一秒我们还在谈笑风生,自话家常,大赞生活之美好,而下一秒你可能就会被病魔拖入深渊。它形如鬼魅,好似只要一缠上你,便会让你无力挣扎。你只能在它的蚕食之下,一点一点虚弱,萎靡,最后走向死亡。
我未曾像那天那样害怕死亡,害怕病魔。也未曾像那天那般敬畏生命,渴望健康。那一刻,是从心底里觉得,能健康地活着,真好。健康地活着,我可以做一切我能做的,我该做的。世事无常,我害怕,害怕时光无情。
我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大伯便去世了。父亲说,我是他要见的最后一个亲人,也许是该见的人都见到了,也就放心地去了。这样也好,不用再备受煎熬与折磨了,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