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我经常跟小伙伴们一起,到处去捉泥鳅。
夏日中午,悄悄地溜出家门,找一个田坝凼(水洼地)或一段平缓的溪流,用泥巴和石头等截住流水。然后脱光衣服,在里面乱打一阵“狗刨式”。然后大家便用双手或带来的盆瓢等,一齐用力往外拂水……等田坝凼或溪流中的水拂得差不多时,大伙只要用手或捞篼之类的工具轻轻一捞,泥鳅就到手了。
捉完泥鳅后,最开心的当然是到水库里洗个澡。争先恐后地跳进水里后,或故意把双脚抬得老高,急促地来几个“狗刨式”,击起老高的浪花,溅得身边的同伴们睁不开眼睛;或潜到水里,然后突然从水下面伸出手来拉住一个胆小的同伴的脚,把人吓得一阵尖叫,连呼“救命”……尽情嬉戏后,在几个会唱歌的同伴的带领下,大家一齐故意哼着洋腔小调,提着一串串用草串好的鱼和泥鳅,满脸自豪地往家里走去。
乐极生悲。因拂水损害了别人的庄稼遭投诉、私自到水库里洗澡等缘由,回家后不久或当天夜晚,整个院子里不时传来大人的打骂声和我们的讨饶声:“哎呦!痛死我了!”“您莫打了,我保证下回再也不去了!”
“涸泽而渔”不行,那就直接到水田里去捉。晚稻收割完后,打一双赤脚,提一个木桶或背一个鱼篓,就开始去捉泥鳅。下到水田后,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停止笑闹,一个个低下头,猫着腰,轻轻地把脚提起又慢慢放下,仔细地搜寻着泥鳅在水田里留下的洞眼。找到后,用力把衣袖挽到肩部,屏住呼吸,双手在离洞眼不远处慢慢往田泥巴里面插。待双手成包抄状插到底后,用力把泥巴快速往上拱起,一条活蹦乱跳的泥鳅很快就出现在眼前。此时如果双手反应稍微慢点,泥鳅就会一溜烟钻进泥巴里不见了。
一身泥水地忙到天黑收工时,手脚麻利的,能捉到一两斤泥鳅。不里手的,往往是三五几条泥鳅在鱼篓里,耷拉着头跟在后面走。
相对于白天捉泥鳅而言,夜晚照泥鳅,更为有趣。盛夏的夜晚,扛一把泥鳅叉子,背一个鱼篓,点一个松脂油做的火把或打一个手电筒,动身去照泥鳅。
“嘿!”“咚!”就在我们低着头专注地在水田里搜寻浮头的泥鳅时,同伴突然大喊一声。随着泥鳅叉子沉闷的入水声,一条被叉住的泥鳅拼命地在水里挣扎着。提起叉子把泥鳅轻轻取下后,叉到者往往会情不自禁地大喊一句:“我照到一条好大的泥鳅!”叉泥鳅的命中率不高。有时使劲一叉子叉下去,泥鳅却机灵地一个转身就溜走了,惹得心急的同伴马上丢下泥鳅叉子,手忙脚乱地在田泥里一阵好找,才把它抓到。
夜晚照泥鳅,容易发生意外。被杂刺和尖锐的石头等戳出血或弄伤脚,是家常便饭的事。叉泥鳅时一不小心叉到自己的脚的,大有人在。最怕的是冷不丁一脚踩到毒蛇或误入沼泽田,后果真不堪设想。
照完泥鳅后,我们照例一窝蜂似的赶到同四爷家,开始“打平伙(聚餐)”。同四爷六十多岁,是个孤寡老人,人很和善,待我们一直如自己的亲孙子。见我们到来,他语气严厉地问:“你们今天没有去偷别人家的小菜吧?如果还偷,你们以后不要来了!”
洗菜、煮饭、煎泥鳅、下面条……待同四爷把两大碗金黄发亮、香喷喷的辣椒炒泥鳅端上饭桌时,大伙便迫不及待地抓起碗筷,夹起泥鳅就往嘴里送。
(周志辉,任职于邵东市堡面前乡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