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小学是在划船塘完小(现在叫卫东学校),这是座“阮氏宗祠”。祠堂是一正两横的大四合院,祠堂大厅正面墙上的神龛里摆满了阮氏故祖的灵位牌。神龛外面长长的木花格上,雕刻着《三国演义》的系列故事,刘备、关羽、张飞、诸葛亮、赵子龙的英雄形象栩栩如生,我们一看就着迷了。
每个星期的周会,师生们都集中在大厅里听李儒雅校长训话。正厅两边是两栋楼房,楼上楼下有四间大教室和十六个小房间,小房间是老师的宿舍和办公室。课桌是在土砖上架一块长长的松木板,坐凳是一条能挤六个人的长木板,对这些我们都不在意,只要能背起书包进学堂就很高兴了。学校的环境很优美,背靠一片青翠的松林,那是百鸟羡慕我们读书而欢唱的天堂。前面是广阔的稻田,那是青蛙挑战我们琅琅书声而蛙声一片的园地。右边是竖满石碑的阮家坟地,是我们不敢去的禁区。左边是大操场,在一棵千年银杏下,这是孩子们的乐园。一到课间,女同学便踢踺子、跳绳或“踢田”,男同学打球或蹲在地上打弹子。学校管理严谨,清洁卫生,纪律严明,放学时学生必须在天井内大坪上排好队,清点人数,然后由大同学领着一队一队离校回家,不准在路上逗留打架。
我班有三十多个同学,先后经历过刘尚德、任坤成、任青云、向尚志、伍志和黄玉慈六位班主任。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教育我们读好书,打好底,学好本领,报效祖国,鼓励每个同学争上游夺第一。学校专门设立了奖学金,奖励考试前三名的学生。头名全免学费,奖励三本本子;二名免一半学费,奖励两本本子;三名免三分之一学费,奖励一本本子。我的成绩好,老师总教我争头名,但我有两个强劲的对手,一个是阮卓言,一个是女同学邓梅英。我们三人你追我赶,每次半期和期终考试总是前三名,头名轮流转。
为了争头名,我放学回家书本不离手。晚上母亲添满一盏桐油点了灯,要我读书、写字、作业,她就在旁边绩麻做鞋子,等一盏油点完了才准睡觉。早上拿本书牵着牛到田埂上,我把牛绳放到两丈长,一边读书一边让牛吃草,等牛吃到我的脚跟,我再往前放牛绳。就这样,我读了书,牛也吃饱了。以后的考试,我多次争到第一名。
小学毕业时,任坤成老师带领我们到邵阳市考中学,先到每所中学看了一遍,然后要我们自己选准学校。我们虽然年纪小,但想到这是能否跳出“农门”,关系到一生前途的大事,所以慎之又慎。对于市一中、市二中这样的名校,我们望而生畏;对位置好的市内三联中学(现在的市三中)和导群中学(现在的市五中),我们怕报考的人太多也放弃了;最后我和班里的阮忠明、黎前良同学选择了离城远一点的音乐大师贺绿汀家族办的循程中学(现在的市六中)。谁知开考的那天早上,学校的大门紧闭,大门外的坪上,围墙周围,邵水岸边,人山人海,都是周边几个县的农村学生,特别是邵东的最多,因为贺绿汀是邵东人。人海中学童最多,还有很多大龄人,大家都像我一样,想找个偏僻的地方跳出“农门”,求条好出路,结果都挤到一块了。反悔来不及,只有小心谨慎往前冲了。
数学题是加减乘除,和最大公约数最小公倍数,还有“鸡兔共笼”一类的计算题,我一口气做完并反复检查两遍才交卷。语文就是一道作文题《我所知道的一件事》,那时是1953年7月,我就写了一篇在《少年报》上看到的震惊全世界的大事……过几天学校张榜,有我和两位同学的名字。据说十来个人才录取一名,真比现在考大学还难啊!我终究跳出了“农门”,走出了黄荆岭,走上了读书、从军、从政的征途。从此以后,我不管在何处,都坚持老师教导我的要争头名当尖兵的精神,把工作做到最好。直到退休多年了的今天,我还是将关心下一代的事业争取做到第一。
(伍想德,曾任邵阳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