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的嘴软”，这话出自何处？谁说的？不好考证，也无法考证。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意思。意思嘛，诸君都懂得。吃了人家的，就得为人家说好话；或者是吃了人家的，在人家面前就说不起硬气的话，说话就得低三下四。这是一种常态，也算是一种从古至今的至理之言。但还是有例外的，就是“吃人的嘴不软”。

先学习一首唐诗。《兵部尚书席上作》：华堂今日绮筵开，谁唤分司御史来？怱发狂言惊满座，两行红粉一时回。

这是杜牧于唐大和九年所作的一首诗。就是那个写作人人耳熟能详的《清明》的杜牧。

杜牧的文采是蛮好的，但他对自己的工作很不满意，一直不能得到国家的重用。对了，这里要作一个简单的交待，杜牧出生于官宦世家，从最近的他的爷爷算起，算是官三代。按理说，这么好的背景，应该是能得到重用的，只要稍微走个后门，就可以成事的。可在杜牧这里却不成。不成，也不是说唐朝官场清正廉洁，而是恰恰相反。

唐文宗大和九年，“杜为御史，分务洛阳时，李司徒罢镇闲居，声伎豪华，为当时第一。洛中名士，咸谒见之。李乃大开筵席，当时朝客高流，无不臻赴。以杜持宪，不敢邀至。杜遣座客达意，愿与斯会。李不得已，驰书。方对花独酌，亦已酣畅，闻命遽来。时会中已饮酒，女奴百余人，皆绝艺殊色。杜独坐南向，瞪目注视，引满三巵，问李云：‘闻有紫云者，孰是？’李指示之。杜凝睇良久，曰：‘名不虚传，宜以见惠。’李俯而笑，诸妓亦皆回首破颜。杜又自饮三爵，朗吟而起作了上面那首诗。作诗完毕，意气闲逸，旁若无人。”

说来很是可笑的。原兵部尚书李司徒退休闲居洛阳，巧合的是杜牧同学任监察御史分务洛阳。李司徒宴请洛阳名士，是要大摆筵席的，筵席上嘛，自然是好酒好肉，说不上满汉全席，想来也是不会逊色的，起码的山珍海味是不会少的，各地名优好酒也是要的，为了助兴，当然还是要请歌舞团来歌舞数曲的。这样的宴会，腐败嘛，可想而知。故李“以杜持宪，不敢邀至。”可让李司徒没有想到的时，杜却要来蹭饭——“杜遣座客达意，愿与斯会。”监察官来蹭饭，这下有点意思了，请还是不请？李司徒经过激烈的自我思想斗争后，决定还是请了。

杜牧有着文人与俗人的与众不同。酒过三巡之后，宴会到了高潮处，杜牧醉眼迷离地问李司徒：“听说您这里有个叫紫云的美眉，是哪一位呢？把她送给我可好。”李司徒听后，俯身大笑，诸妓也是回首破颜。

当局者迷，当局者也不迷。迷的是李司徒，不迷的是杜牧。杜牧来蹭李司徒的饭，本意不是蹭饭，而是来奚落李司徒。意图达到也就够了，吃你的饭也不会说你的好话——吃人的嘴不软，无奈的是杜牧生不逢时，否则退休的李司徒是不会也不敢大摆筵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