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沏一杯清茶，细细品读《红楼梦》，愈是读得深切，愈是觉得芳香满口，回味悠长；愈觉趣味横生，妙不可言。“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这本书可能是曹雪芹根据亲身经历而撰写，批阅十载增删五次，广泛涉及政治、历史、经济、人文、医药等领域，可以说是一本反映清代政治历史、社会人文的百科全书。雪芹先生既是才华横溢的文学家，又是声名远播的丹青妙手，乾隆帝曾两次下旨宣其进宫为画师，被他婉拒。雪芹先生穷其一生心血和汗水凝成的《红楼梦》，只是为了使后世了解“闺阁中历历有人”。

曹雪芹在书中已有交待，他是用“假语村言”来敷衍故事，写的是“满纸荒唐言”，而在书的反面却有“真事隐”在其中。这个隐写的真事，就是作者的“一把辛酸泪”。作者不说自己是在写小说，而是把《红楼梦》与“历来野史”相提并论。脂砚斋在批语中称作者为“史公”。小说记述的是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描写的是猜拳行令、吟诗绘画的欢乐场面；反面隐写的则是作者悲痛欲绝、痛不欲生的人生经历。《红楼梦》中整天哭哭啼啼用“眼泪还债”的是林黛玉，而历史上用“眼泪还债”的是作者曹雪芹。这是脂砚斋告诉我们的：“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一字化一泪，一泪化一血珠”。

《红楼梦》从三条线多角度、多层面地揭示出人生的大苦痛与大不幸。首先是贾宝玉的人生悲剧，所谓“风尘碌碌，一事无成”，所谓“愧则有余，悔又无益”，所谓“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其次是女儿国的悲剧，太虚幻境中那一副副对联、十二金钗的判词以及“红楼十二支曲”，都是对闺阁中“异样女子”人生道路的概括与总结。再次是以贾府为代表的贵族家庭的悲剧，跛足道人念的《好了歌》、甄士隐的《好了歌解》以及“飞鸟各投林”的曲子，都是对贵族之家兴衰际遇的概括与总结，并暗示其悲剧的不可逆转。当然，宝玉的人生悲剧和青年女子的悲剧，是有价值的东西被毁灭的悲剧，贾府的悲剧则是无价值的东西逐渐灭亡的悲剧。

最为感人的是，他深情地讴歌了一群年轻美丽的女性，她们踏雪寻梅、围炉品茶、即景联诗、月夜观荷、蕉下听雨、园中戏蝶、花下春睡……在我们面前展现了一幅幅浪漫动人的画面。黛玉、宝钗、凤姐、探春、湘云等向我们款款走来，她们不仅仅是容颜美好的女子，而且是有思想有远见，有抱负有才华，有独立人格的女性。当中，还有一个深情爱着她们的青年公子宝玉。在富丽繁华的大观园，他们演绎了一出出悲欢离合的故事。红楼一梦，写尽了大观园的繁华，写尽了豆蔻年华的热烈，也写尽了在这所有繁华掩盖下的重重悲剧。雪芹先生用她们辛酸苦难的泪水酿成了甘冽清醇的艺术之酒，铸就这一部伟大著作。

窗外北风凛冽，室内温暖如春。坐在红通通的火炉旁看《红楼梦》，慢慢读，细细品，耳畔索绕着悠远轻扬的《枉凝眉》，不由感慨万千：说到心酸处，荒唐愈可悲；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

（蔡英，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南方草木记》《水墨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