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面孔，我没有研究过。但我见过各种各样的面孔：有悲伤的，有高兴的；有狡黠的，有忠厚的；有丑的，有俊的。这些面孔让我感触良多。

小时候读书时，有一次上图画课，老师要我们画人的头像。我画了一个小姑娘，头上扎着两根羊角辫，圆圆的脸蛋，弯弯的眉毛，张开小嘴笑着。老师表扬了我，说我画的小姑娘阳光、纯真，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我很高兴，于是这个小姑娘的面孔就一直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时光折叠，我的阅历越来越丰富，可我对面孔的认知却越来越迷惘。走在街上，一张张面孔迎面而来：有的目不斜视，一脸冷漠；有的左顾右盼，满面春风。我不明白，同样是血肉组成的器官，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差异？

俗话说：“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反过来，这句话也可以变成“人面不同，各如其心”。其实，人的内心世界，总是“写”在脸上，从一个人的面孔上，可以看出这个人人品的高低。

忽然想起一副面孔来。这副面孔的主人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和他虽然住在同一个城市，平时却很少见面。去年，他忽然来到我家，提着水果，带着笑脸。我很感动，也有点疑惑。果然，他说他买房子还差三万块，要我帮帮他。我看着他的笑脸，没有力量拒绝。他接过我的钱，脸上绽开了一朵“桃花”：“哥真是太好了，你放心，一年之内还你。”有这一句话，加上他脸上那朵“桃花”，我心里踏踏实实。转眼一年过去了，他没还钱给我。我怕他忘了，打他电话。他说太忙，答应过两天还钱给我。两天后他果然来了，不过没带钱来，只带来一句“再过一个月一定还”的话，还有一副不冷不热的面孔。又过了一个月，还是不见他来还钱，我打他电话，他不接。再打，他手机关机了。我赶紧去他家。他看到我，脸上好像落了一层寒霜，说：“不就三万块吗？这样追着要，怕我还不起啊！”

我愕然：怎么借钱时满面笑容，还钱时一脸冰霜？唉，原来这是一副会变的面孔。

人有一种共性，都喜欢好脸色。可若是运气不好，有时会看到不好的脸色。如果说会变的面孔让人寒心，那么，还有一种面孔，则会让人痛心。

今年，我妹妹买了套新房，因为她不在家，要我到某单位代她办手续。我到某单位时，大厅里人不多，一个年轻的女工作人员一脸严肃地端坐在电脑前。我走过去，把准备好的资料和钱放到桌子上，用讨好的口吻说：“美女，我代我妹妹办事。”女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双眼盯着电脑，好几分钟过去了，没有一点动静。我又小声地提醒：“美女……”她头也不抬，冷冷地说：“把资料和钱放到我桌上。”我很意外。两个桌子呈“7”字型摆放，她坐在“7”字弯里，那一横是她的工作台，资料和钱放在那一竖上，她只要一抬手就可以拿到，可她却偏偏要我把这些东西放到她面前。没办法，我只好踮起脚尖，伸直手臂，把资料和钱放到她面前。她收好钱，粗略地看了一下资料，在电脑上敲了一阵，打印出一张纸，随手丢到面前的桌上，和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聊起天来。我等了一会，忍不住问：“美女，好了吗？”她白了我一眼，还是面无表情，说：“票就在桌子上，你没长眼睛吗？”我这才知道，原来已经完事了。我把腰弯下去，再弯下去，费力地拿起那张纸，“逃”出了某单位。

走在路上，我的心里难以平静：那么漂亮的面孔，自始至终，怎么就不见一点“阳光”呢？唉，真是一副冷酷的面孔啊！

正生气，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叔叔，你刚刚交钱的时候掉了一百块钱。”

我回头，只见一个小姑娘举着一张红色的钞票站在身后。她头上扎着羊角辫，圆圆的脸蛋，弯弯的眉毛，正张开小嘴笑着。好迷人的面孔！这面孔似曾相识，仔细一想，这不是我小时候画过的面孔吗？

我想，若是人人都有一副小姑娘这样的面孔，这世界该多么温暖。

（申云贵，笔名云静水闲，邵东县人，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中华精短文学学会会员、邵东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