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父亲后，我对我爹好了很多，他说什么我都点头，有时还十分诚恳地朝他笑笑。儿子不听话，爱折腾人，非得抱在手上才肯睡觉，一放到床上，无论动静多小，他立马就哭了起来。有时我实在气不过，给他屁股上来了两巴掌，凶他说，不要哭了，再哭我就打脸了。谁知道，他不但没停，反而哭得更厉害了。没了办法，只能由我和妻子轮流抱着他，不然没谁受得了。

儿子稍微大点，我教他《三字经》。我说，人之初，性本善。他说，人之初，性本三。我说，性本善，善良的善。他说，性本三，三良的三。我被他的“三良”逗得笑了，可心里又气他怎么这么笨，我还指望他将来考个重点大学，找份体面的工作。我举起手，想教训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他见我面色不对，还没挨打就揉着眼睛哭了起来。我爹见他孙子哭了起来，就连忙出来护着他，责怪我说，孩子这么小，不懂事，你打他做什么？我想说，你小时候不就这么把我打大的，你还常说，不打不成器。可我没那么说，我爹都那个年纪了，不应该再听我的气话。

处于青春期的儿子，什么都和我对着干，我让他往左，他偏要往右，即使左边有堆金子，右边有个大坑，他也要那么走。他在公园看见人家放风筝，就吵着让他爷爷给他买。他也算聪明，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他买的。他爷爷给他买了个贵的，不过提了点要求，要他考试进步三名，不然风筝就要收回。

儿子有了风筝就完全忘了考试那回事，每天放学回家，扔掉书包就到外面放风筝，就连下雨天他也不闲着，模仿风筝的模样自己做风筝。考试的成绩可想而知，他不但没进步，还退了好几名。这次，他爷爷特别认真，跑到他房里把风筝拿走，任他哭闹都没用。他最后实在没了办法，竟然抱住他爷爷的腿。即便这样，他爷爷也没心软，反而给他来了个耳光。他爷爷说抱着人家的腿像个什么样子，没出息。儿子站起来，不哭不闹，打那以后再没拿过那个风筝，即使风筝就摆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后来我才知道，儿子省下每天的零花钱，有时他连早餐都没吃，就是为了他的新风筝。

我有时候会觉得，儿子手里的风筝是个妖怪，把他给迷住了。他把家里的旧收音机、电筒、遥控赛车给全拆了，给他的风筝装上小电线，装上马达。也不知怎么搞的，风筝没线竟然也飞了起来，像飞机一样，一下子冲向天空。只是他的设计不怎么好，风筝没飞一会就落在地上。

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他这个年龄应该好好念书，玩物丧志会害他一辈子。为了断掉他的念想，我当着他的面把风筝踩破，把里面的电线扯断，把竹架子折断。他忍着泪水，咬牙切齿的模样把我吓一跳。

从那天开始，他就再没去过学校，每天在家弄些小玩意。我不知道说了他多少遍，有时来了气还动手打他一巴掌，这些对他没什么影响，他还是呆在家里研究他的风筝。

在我完全放弃他的时候，他兴冲冲地告诉我，成功了！他手上的东西很奇怪，像风筝却也不像，像玩具飞机也不像。他把那东西放在地上，然后拿出一个像遥控一样的东西随便按了几下，那东西就开始滑动，然后飞了起来。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和他站得如此的近，那东西一直往前飞，飞到一个隆起的黄土堆时停了下来，围着土堆转了几个圈，然后又向蓝天白云飞去。

（赵登科，1995年生，邵东县廉桥镇人，邵东县作家协会会员，其小小说散见《长沙晚报》《洛阳晚报》《小小说大世界》《小小说选刊》等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