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爱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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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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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魂(上)
——献给曾为共和国成长和富强而奋斗过的一代垦荒队员
李迎丰
 

一封来自湖南城步苗族自治县南山牧场的信摆到了我的桌上,这封由一位上世纪50年代的老垦荒队员写来的信勾起了我的万千思绪。我翻出了九年前上南山时与牧场老垦荒队员们合影的照片,久久地凝视。这是在牧场宾馆旁边的一块草坪上照的,背景是广袤的草场,青螺般的翠岗,夕阳下,一群群白色的新疆细毛绵羊、黑白花奶牛、体形硕大的纯种菜牛和杂交种牛在草坡上悠然地啃着青草;山坡上,到处开满了绚烂多姿的映山红和各种叫不出名的花,几条泻玉流金的小溪从山上流下来,流向草原深处。照片上的23名老垦荒队员的表情木然而又慈祥,像罗中立的油画《父亲》,黝黑的皮肤,深刻的皱纹,那是一张张久经岁月的磨砺而不折不挠的面孔,那一双双因夕阳的照射而微眯的眼睛里注满了沉静和期待:期待着照相机“咔嚓”的声音,也期待着人们对那段历史的理喻……

1956年3月,950名长沙、邵阳的青年响应团中央“向荒山进军”的号召,怀着开发南山、建设“共青城”的美好理想,扛着“青年垦荒队”的旗帜,告别父母亲友,踏上了进军南山的征途。那年,他们最大的26岁,最小的才16岁。从县城到南山120多里地,没通公路,大家肩挑着被褥、锄头、蓑衣,沿着红军长征时经过的老山界往上爬。前面,是先锋队员劈荆开路,后面是“辎重”部队挑粮背菜。30多杆钢枪全都张大着机头,注视着四周野兽的动静。他们互相搀扶着、鼓励着、说笑着,不少队员还哼起了《垦荒队员之歌》。经过三天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登上了南山。第四天清晨,参加过淮海战役的号手曾国华吹响了军号,军号声划破了雾蒙寂静的黎明,这是南山史上的第一个宣言:沉睡千万年的南山苏醒了。

这是一片荒芜的土地,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彻骨的荒凉:茅草没顶,狼嚎虎叫,方圆几十里地没有路,没有人,更没有住房,只有一顶苍天、一片荒原,还有隐在茅草之下的“吃人”的沼泽地。垦荒队员们一放下背包,就分成12个中队,白天割草开荒,晚上凿石开路,一边播种一边盖房。垦荒队旗插满了山坡,歌声飞遍了荒野。这是一种“气吞万里如虎”的勇气,让你品味到金戈铁马的铿锵。房子造好了,队员们自夸为“千根柱(小竹)落地,金丝瓦(茅草)盖顶”;路修好了,条条小路把烂泥塘、大坪、板栗坪等青年点连起来了,把笑声、歌声也连起来了;粮食种下了,山坡上泛起了一片青绿,队员们逢人就说:“面包会有的,粮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可这一切又是多么艰难!三个月来,他们只见过三个半太阳,阴雨连绵,他们穿着半干半湿的棉衣棉裤劳动、吃饭,每人身上、床上都长满了虱子;三个月来,他们吃的是豆腐乳、干萝卜丝、海带,一种菜一吃就是半个月,每人每月两元钱生活费;三个月来,他们住的是茅棚,睡的是大连铺,人均只有一尺五寸宽,这些白天抡锄挥镰发誓叫南山翻身的青年晚上却拥挤得无法翻身;有时外出,迷雾茫茫,常常陷入烂泥潭里;这里,蚊子肆虐张狂,队员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尽是疙疙瘩瘩;晚上,野兽光顾茅棚,隔着竹壁舔姑娘的长发,扯得头皮流血。

这一切对于在城市里长大而又第一次远离父母的青年来说无疑是一种严峻的考验。有不少队员想家了,晚上默然无声,悄然落泪。刚满21岁的八中队长何求成见状提议:“我们跳舞吧,来,把手风琴拉起来!”全中队的人在屋外马灯下,手拉手,“蹦嚓嚓”地跳起了交谊舞,大家都笑了。深夜,小何自己却蒙在被子里哭了起来。

艰苦奋斗是人类与自然、主观与客观的较量,艰苦是一种客观条件,是自然的困境和挑战,而奋斗却是主观的努力,是人类的应战和超越。艰苦的岁月酿就了不灭的激情,激情是那个时代的精神,而精神又在蹉跎岁月中变成了物质。青年们靠热血和双手战天斗地,隆起的青春以垦荒者特有的潇洒和浪漫,释放着生命的热能,他们把希望、真诚和勇敢播撒进土地,但自然却无情地撕裂着青年们的理想和激情。经过三个多月的奋战,他们开垦出三千多亩荒地,播下了7.5吨苞谷和1吨蓖麻种,收获时只收了4吨苞谷。“南山没有发展前途”,有人这么下结论。1956年7月,经上级同意,大队人马撤离南山。

这是一个悲壮的日子。7月28日,留在南山的108名队员挥手惜别含泪下山的800多位战友之后,聚集在草坪上,在垦荒队负责人石崇斌的指挥下,唱起了《垦荒队员之歌》:“我们是垦荒队员,向荒山进军是我们的誓言,不怕那风霜雪雨豺狼虎豹,困难再大也挡不住我们。”尽管每人脸上挂着泪水,但这歌声却越来越高亢、激昂。他们刺破手指,写下血书:“生是外地人,死是南山鬼。”

青年医生张跃环留下来了,这个刚从朝鲜战场回国的英俊战士放弃城里医院舒适的工作环境和优厚的待遇,报名上山,并且一直战斗到今天。

年轻的共产党员柳国英和何默兴、肖根生留下来了,“关键时刻,党员就要像党员的样”。后来任牧场妇联主任的柳国英为南山妇女工作和幼教事业的发展日夜操劳,而她的丈夫何默兴却因积劳成疾,长眠在南山上,肖根生也默默地安睡在了南山。

长沙伢子甘树林也留下了,他说:“既然来哒,就要看看南山到底能建成么子样。”后来,甘树林成了牧场邮递所邮递员,年过半百仍骑车走乡串户地投报、送信。

陆先忠和唐秋云这对新婚夫妇留下了,三个多月前上山时,唐秋云就已怀孕几个月了,她没有休息,坚持劳动。大队伍下山的前一天,她生了小孩,三天后小孩夭折了,她和丈夫把小孩埋在山坡上,又投入了生产。

上山,下山,离开,留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准则和不同的生活经历,我们很难也无须对一次去留选择做出公正的价值判断。但留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他们付出的更多,奉献的也更多。就在这一年,南山成立了农庄,第一任南山农庄党总支书记:石崇斌,农庄主席:陈远康。

(李迎丰,邵阳人,现任中国质检出版社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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