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老黄心急如焚，他担心肖月亭困在牛角寨出不来。

老黄是野月岭扶贫工作组组长，肖月亭是扶贫工作组组员。肖月亭在职时，一直坐办公室，几次申请去乡下扶贫，领导不同意，办公室离不开他这笔杆子。现在退休了，想实现多年的心愿，向领导提出当个扶贫志愿者。领导见他心切，安排他去了野月岭，驻点的地方叫牛角寨。

牛角寨是野月岭最偏僻的村民小组，和村里其他小组隔着一座山，没有公路，从山这边到山那边，翻山越岭要半天。扶贫工作组分工时，老黄安排易云飞去牛角寨，易云飞面有难色，肖月亭就提出让他去。老黄说你是个老同志，去那里不方便。肖月亭说干革命不分老少，年轻同志能干的，老同志也能干。老黄又说牛角寨交通不方便，落雨下雪天，根本出不来，又没装电话，手机也打不通。肖月亭说，落雨下雪天出不来，我就呆在那里，雨停了雪融了再出来，手机打不通，我勤点过来请示汇报，不就多翻几次山吗？老黄还要说什么，易云飞怕老黄坚持要他去牛角寨，赶忙帮腔说，肖老喜欢文学和摄影，牛角寨山清水秀，又有奇风异俗，他去那里，可以拍风景，写文章。肖月亭朝易云飞竖起大拇指，说，知我者，易云飞也，老黄，你就满足我这个愿望吧。老黄想说，我们是来扶贫的，不是来看风景的，看看肖月亭头上的白发，想起领导交代过，肖月亭是退休老同志，不能像要求其他扶贫干部那样要求他，便答应肖月亭去了牛角寨。

肖月亭说话算话，每个星期都要翻山越岭来山这边请示汇报，来时，总是带着他拍的照片给大家看。照片里有牛角寨的风景，更多的是牛角寨的土特产，每帧照片都附有精短文字。易云飞背地对老黄说，他哪里是来扶贫，他是以扶贫的名义，来这里拍风景，都退休了，还想成名成家。老黄瞪易云飞一眼，说，不要这样说老同志。

后来，老黄去党校学习了，扶贫工作组暂时由易云飞负责。学习结束，老黄又回到野月岭，这时已开始下雪。老黄问易云飞，肖月亭从牛角寨回来了没有？易云飞说没有。老黄很不高兴，说你怎么不通知他早点回来？易云飞说我通知了，告诉他马上要下雪，要他赶紧回来，他说还有一些照片没拍完，等拍完照片再回来。老黄说他拍了大半年了，还有什么照片没拍完？易云飞说，牛角寨的过年风俗很独特，他要把那里的年俗拍下来。老黄长叹一声，说，就要过年了，他要是困在牛角寨回不来，我无法向他家里人交代。老黄立即要去牛角寨，说拉也要把肖月亭拉回来。易云飞劝他不要去，说雪越下越大，一旦大雪封山，你也回不来。老黄坚决要去，肖月亭不回来，他就放不下心。

大雪茫茫，看不见哪是路，哪是沟，哪是悬崖，老黄一步一步地挪到牛角寨，身子都快散架了。这时只见一群村民挑的挑着担子，扛的扛着尼龙袋，向一个场院走去，雪路上洒下一片欢声笑语。老黄好奇地走了过去，原来他们挑的都是自家生产的土特产，排着队儿等着组长过秤。

你们这是干什么？老黄问组长。组长见是老黄，连忙告诉他，在老黄去党校学习的时间里，肖月亭回过家一次，把他在牛角寨拍的土特产照片，全部发到了网上，引起了商家的注意，纷纷和肖月亭联系订货。肖月亭回到牛角寨，组织大家成立了土特产合作社，各家各户都把自家生产的土特产，交给合作社统一销售。黄组长，肖老拍的那些照片，让牛角寨发大财了，从现在收到的订货单，今年牛角寨人的平均收入，离2万元已经不远。组长拿起一张表给老黄看，表上列着各家各户销售土特产的收入。

老黄看着那张表，胸膛里突然波涛汹涌，原来肖月亭迷醉于摄影，不是为了好玩，也不是为了成名成家，而是为了向外界推介牛角寨的土特产，让牛角寨早日脱贫致富。他顾盼四周，问肖月亭怎么不在这里？组长说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在做玉叶年粑，肖月亭去拍玉叶年粑了，他要把玉叶年粑推介到外面去。

老黄说，大雪都封山了，他还去拍照，到时怎么回家过年？

组长说，肖老今年不回家过年了，他说我们这里的年俗很独特，他要把这些年俗都拍下来，发出去，让外地游客都来牛角寨看年俗。

老黄胸膛里的浪涛，又惊天动地地呼啸起来。他望着白茫茫的雪野，大声对组长说，我也不回家过年了，陪肖老在牛角寨拍年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