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变成一只鸟，白色的尾巴，暗褐色的翅膀，粉红色的脑袋。你对着镜子看了许久，既惊奇又兴奋。你站在窗户边，拍拍翅膀，飞向湛蓝的天空。你张嘴，发出清脆如银铃的声音。

树林里，飞出一群白色鸟，学着你啁啁啾啾歌唱。你漫无目的地飞，身后跟着一群白色鸟。清澈的河水在奔腾，奔出朵朵浪花。你俯身冲下去，身后跟着一群白色鸟。天忽然暗下去，像蒙了块大黑布。你的耳边传来一阵鞭炮声，你被惊得跳了起来，转过头，发现白色鸟都躺在地上，羽毛被染成了血红色。“啪”一声，你也倒下了。一个留着胡茬的黑脸胖子咧嘴一笑，今儿个真是踩着狗屎了！

胖子烧开一锅水，丢进两只白色鸟，盖上锅盖。只见锅盖猛地跳几下，溅出几朵水花，再没了动静。白色鸟的羽毛被一根根拔掉，露出光秃秃的身子。你感到一阵眩晕，干呕了几声。

没多久，胖子端来一碗白汤，对你说：“宝贝，来，吃点东西。”你看见白汤上浮着半个脑袋，黑色的眼睛像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盯得你头皮发麻，你把头歪向一旁。胖子有些火，朝你吼道：“这可由不得你，我还指望你养活一大家子呢。”说完，胖子按住你的脑袋，掰开你的嘴，灌了半碗汤。

胖子挺着圆肚子，喝一口酒，吃一口肉，骨头全丢在你眼前。吃完，胖子打个饱嗝，揩揩嘴边的油，又朝你走来。胖子摸摸你的羽毛，拉尖声音说：“哟哟！我是越看越喜欢，还真舍不得哟！”胖子找来剪刀和针线。你的伤口被划开，疼得直打哆嗦，眼睛也模糊了。取出子弹，胖子又帮你缝伤口。胖子说：“也就你有这福分，老子这辈子都没做过针线活。你瞧，这针都快被锈吃了。”

你被卖到一个白脸胖子家。白脸胖子买来一个镀金鸟笼，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冷冰冰的空气和几声哀鸣。

白脸胖子朝你吹个口哨，说：“叫爷！”你看看他，“啁啁啁……”叫个不停。白脸胖子有些恼，喷了你一身水，吼道：“叫爷！”你抖抖身子，打个喷嚏，压低声音“啾啾啾”。白脸胖子气得直跺脚，猛地一甩鸟笼，狠狠地踹了几脚。

你反复练习，终于学会叫“爷”，有吃不完的虫子。白脸胖子提着你到处溜达，逢人就吹个口哨，你就朝那人鞠个躬，叫一声“爷”。你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白脸胖子老了，连头发胡子也白了。

是个大晴天，几个穿制服的男人把白脸胖子带走了。你朝他们喊了声“爷”。一个男人转过身，把鸟笼打开，朝你笑笑又走了。你从鸟笼走出来，站到镜子前，自己已是髀肉复生，和白脸胖子养的母鸡没什么两样。你站在窗户边，发出一声尖鸣，拍拍翅膀，飞向湛蓝的天空。可是，你的身体在往下坠，拼命拍打翅膀也无济于事。

你惊出一声冷汗，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拍拍额头，还好只是一个梦！你起床喝了一大碗水，瞥见墙壁上的猎枪。你取下猎枪，使劲用锤子砸，砸出一身汗。

门外的笼子，关着一只朱鹮。它发出哼哼声，像在诉说自己的伤痛，又像在唱一首悲伤的歌曲。你走过去，朱鹮歪着脑袋望着你，不一会，它的眼睛流出几滴浑浊的泪。你打开笼子，亲了亲它的额头，把它抛向天空。

这时，天空传来啁啁啾啾的声音。你抬头，湛蓝的天空有一群白色鸟，如同一朵正在向你挥手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