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水边长大的孩子,对于“塘边菜”“湖中鲜”自有一份难以忘怀的记忆。
记得儿时,父亲在水田边巡视完稻田的秧苗后,就转到塘边浅泽,弯腰在泥里摸索一番,将水芹菜连根拔起,就着塘里的水洗净泥巴,然后带回家。清香脆嫩的水芹在锅中热油翻炒几下,撒上少许盐,一盘清香爽口,鲜嫩美味的清炒水芹菜就上桌了,什么辅料也不用加。
明朝顾过诗曰:“一箸脆思蒲菜嫩,满盘鲜忆鲤鱼香。”诗人想到家乡,心心念念是脆嫩的蒲菜和鲜香的鲤鱼,家乡的味道在味蕾里生根,无论走到哪里,都追随一生。让我想起母亲做的奶白蒲芽汤,白嫩脆的蒲芽,在热锅荤油中微略翻炒,倒入沸腾的鲜鱼高汤调味,盖上锅盖焖一小会儿,待蒲芽变软,一道鲜香无比的奶白蒲芽汤就出锅。高汤不用太多,调味即可,植物的清香与鱼肉的鲜香交融,舀一勺入口,那绵润悠长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永生难忘。
塘边菜,有湖泊水泽的地方就有它们的身影,种类多,触手可及。从湖边捞起的菱角藤,叶子下面隐藏着一个个或青绿或紫红的菱角,剥开一颗放进嘴里,如琼汁玉液,脆嫩鲜美。吃完了菱角把藤叶再扔进水塘里,让它继续生长、开花、结果。童年的记忆就在这些回环反复的岁月中历久弥新,连绵流转。
汪曾祺在《故乡人》中写道:有个人钓鱼时,搬把小竹椅坐着,总随身带着一个白泥小灰炉,一口小锅,提盒里葱姜作料俱全,还有一瓶酒。钓上来一条,刮刮鳞洗净了,随手就放到锅里。不大一会儿,鱼就熟了。他就一边吃鱼,一边喝酒,一边甩钩再钓。这种出水就烹制的鱼味美无比,叫做“起水鲜”。
起水鲜,也是湖中鲜,顾名思义,吃的就是一个“鲜”字。
故乡有一条清浅的小河,儿时常和伙伴们一起去捕鱼网虾。一网下去,捞上来的都是寸余长的鱼,个小侧扁,比拇指略宽,嘴微翘,鳞极细,全身银白色,我们叫它“参子”或者“翘嘴白”。刚捞上来的“翘嘴白”,活蹦乱跳,湿漉漉的。挤出泥肠,稍做清洗,下油煎一下,配上葱姜蒜加水烹煮,简单的烹饪保留那种原汁原味的鲜香,骨酥肉嫩,鲜美无比,汤汁拌上白米饭,我吃得碗中一粒米饭也不剩。
湖中鲜,是湖泊河流的无私馈赠,蚬子、田螺、河虾、小鱼……想起它们的时候,去湖边捞上一网,打打牙祭。儿时最爱吃韭菜炒河虾,连壳带肉,吃起来脆香,营养又美味。
清朝美食家袁枚在《随园食单》中说:“炒虾照炒鱼法,可用韭配。或加冬腌芥菜,则不可用韭矣。有捶扁其尾单炒者,亦觉新异。”春韭炒河虾,绿肥红瘦,色泽鲜亮;芥菜炒河虾,浓墨重彩,酱香悠长。塘边脆嫩的茭白配上湖中鲜嫩的河虾,红白相间,清新淡雅,原汁原味,两鲜合一鲜。
塘边菜,湖中鲜,是乡野水村的自然画卷,是舌尖上的鲜香美味,也是我童年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