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居然很少看到牛了。
其实,转去多年,我家也喂过牛的,是头大黄牛。
每到耕田季节,就是我家大黄牛表现的时候。大黄牛不但要为自己主人卖力,还得为别人家的田卖力。那时候,耕一亩田好像是一百块。所以父亲在身体好的时候,总要牵着大黄牛去帮别人犁田,常常累得筋疲力尽。这样,看牛的任务就落到我头上了。
三姐弟中我是老大,由我来看牛也是无可厚非的。可我还是个小妹子,脸皮薄,怕丑得很。父母要我去扯猪草,我会马上去。他们要我去看牛,我是很不情愿的。我嘟着嘴,半天不动,最后呢,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走到牛栏边,一股浓浓刺鼻的牛粪味尿骚味,立即让人直想呕吐。我侧着身子,不敢上前。父亲看到我这个样子,忍不住说了我几句。我伸出一只手,远远地牵着牛绳,牛绳上也有牛的口水和分泌物,还有种怪怪的臭味。所以,牛绳子也是很湿滑的。我虽然犹豫不定,但还是麻起胆子把牛牵着走。大黄牛却好像跟我作对似的,怎么拉也不肯走,四个蹄子好像牢牢地插进了泥土里。
我急得只好对父亲喊道:“你看看,牛又不肯走,气味又大,人都熏死了,我不想去看牛了,还是你去看算了。”
父亲听罢,马上拿根竹条走岀来。一边抽着牛屁股,一边骂道:“发灾的畜生,真是不知好歹,去吃草都不去,我还指望着你犁田赚钱养家的。”
大黄牛似乎听懂了父亲的话,这才把四个蹄子从泥土里拔出来,慢悠悠地跟着我走。
大黄牛浑身黄毛,毛色有点发亮,大肚子一摇一摇的。只是那些牛蚊子甚是讨厌,像蚂蟥一样叮在它身上,惹得它把尾巴摇动个不停,像把蒲扇。牛蚊子哪里甘心就此罢休,飞走了,又马上飞回来,叮住大黄牛不放。大黄牛也是无奈,每次让牛蚊子叮一次,大黄牛的肌肉就要颤抖一下。我看到大黄牛很可怜,就拿着竹条去赶牛蚊子,牛蚊子居然也不怕。麻灰色的牛蚊子,好大一只,而且极其猖狂,有几次,甚至还差点咬到我。
我牵着大黄牛刚走到路口,就碰到隔壁的小英,她牵着一条大水牛。小英大我两岁,我叫她英姐。有她做伴,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沿途的草并不是很多,我们担心牛吃不饱,两人就商量,不如把牛牵到山上去。那里草多,地方也比较宽阔,可以不用时时牵着牛绳。没过多久,我们便到了山上。我俩把牛放到草丛里,然后雀跃起来,在草地上一边唱歌,一边跳舞,真是不亦乐乎。
过了一阵子,忽然听到几声叫喊:“哎,这是哪个的牛?”“偷吃我家的菜了!”这是几个小伢子的声音,从那边飘了过来。他们甚至还威胁地说:“你们再不来,我们就要把牛牵走了。”
我们赶紧跑下去,脚上都被石棱划破了皮,手也被刺树挂出了血痕。两人跑得气喘吁吁的,小脸通红,心脏狂跳。跑到那里一看,两头牛正在专心地吃着草,离别人家的菜地还有很远。这时,只见那几个小伢子贼笑着,一副嘲弄的嘴脸。我俩气得大声地质问:“你们为什么要哄我们?”其中有个留着锅盖头的小伢子见状说:“其实,我早就看到你们了,我只是想认识一下。听说你们那里有个叫白雪公主的妹子,是不是?我想认识她,看她的皮肤到底好不好?”
我没有说话。小英便指着我,不无骄傲地说:“她就是白雪公主。我们是一个村子的。”然后又嘲讽地说:“你们有吗?叫一个出来跟她比试比试。”
这时,锅盖脑壳有意地朝我走近几步,睁大眼睛,把我上上下下仔细地看一遍,然后极其羡慕地问我:“哎,不知小妹妺你吃了什么补药?皮肤真的这么好。”我明白锅盖脑壳这是在奉承我,却没好气地说:“这是我娘怀我生我的时候,吃了很多白萝卜,所以,我的皮肤才会有这么白。”
那几个小伢子听罢,将信将疑,一脸茫然。
我和小英会意地看了一眼,不再理睬他们,两人牵着牛,慢慢地朝山下走去。
这时,大黄牛忽然长长地哞了一声。它似乎跟我一样,的确有那么一点骄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