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的初遇,我不太记得。
只能从爷爷奶奶那里听说些只言片语,想象着在某个炎热的夏日里,鸡鸣破晓,天色微微亮。他来不及脱下蓝色的工作服,顶着深深的黑眼圈,骑着破旧的银色自行车滚过沾满露水的草地,走过长长的黄土路,赶到医院,喘着粗气推开一扇白色的门,看见躺在床上哇哇哭的我,忘记了这一路的疲惫,咧开嘴大笑:“我要当这闺女的爸爸了。”
爷爷奶奶鼓励他去抱我。他很紧张,小心翼翼地把我捧在手心里。干裂的嘴唇亲了我一口,吹了几声口哨逗我。我呆呆地看着他,至少没有哭泣安静了一会。
就这样,我和他就有了剪不断的羁绊。
在我小时候,家里养了一只毛纯黑,眼睛褐色却没有名字的猫。是他在我出生的那家医院草坪里捡回来的。他说那只猫和我同岁。于是,我的婴儿期有猫与他的陪伴。可照顾我一个人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为了我能有更加美好的生活环境和条件,他只好把猫留在了老家,让亲友邻居帮忙喂养,带着我们一家人去了小镇。
我再次回到老家,是刚刚上小学的那一年。是他告诉我老家里有一只和我同岁的猫我才回去的。于是,我在结满蜘蛛网的空房子里,灰色的小巷子里,还有自家的柜子里唤着猫,却迟迟不见猫先生的影子。我因为见不到猫先生而不高兴,“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声音大而刺耳,引来不少邻居小孩。他冲着小孩们笑了笑,给我煮了一碗面,里面放了一个鸡蛋。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他一边用手抚摸我的头,一边编织了一个很甜很美的梦。他说:“我们经常不来看黑猫,它很孤单。所以调皮的猫先生偷偷地跑去了大森林,与它的动物朋友一起玩。这样,它就不会孤单的。或许哪一天,猫先生还会回来看我们呢!不哭不哭。”
我相信了他。抹去了挂在脸旁的泪珠,大口大口地扒着碗里的面条,幻想着黑猫与它的小伙伴们在森林里的故事,还幻想着有那么一天,我的猫先生会回来看我。
可是现在,我没有等到我的猫先生回来看我,我却去了一个与老家更远的地方上学了。
时间逼迫我去成长,也促使他渐渐老去。
现在我即将步入这个精彩又残酷的现实社会,我感受到了很多的压力,它们让我的坚强在悄无声息的黑暗中支离破碎,我的枕头常常被泪沾湿。我给他打了个电话,语气欢快尽量不让他听出我的不安。我问他:“要是我以后养不活我自己怎么办?”
他在电话那头的语气很潇洒很轻快。他说:“没有关系,我养你。反正养你养了十几年了,不怕养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