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岩，绥宁的一个小镇。四十多年前，母亲在镇上肉食站工作，而我在三十里和六十里远的地方念初中和高中，周末或放寒暑假都是徒步回家的。回到家，先是饱餐一顿，然后便操练家务活。从挑水洗衣做饭菜到宰鸡破鱼做猪血丸子等，样样去学，什么都做。每次返校前，还不忘把水缸挑满水将弟妹衣服洗濯。有时，我还跟着站里的叔叔去学杀猪：刮毛、剥皮、开膛、砍肉及清洗内脏……偶尔，割下一片儿猪肝往沸水里一烫，即食，那清香鲜嫩的滋味如今是尝不到了的，想想都觉得美！

美的事儿，当然还有下河摸鱼了。镇上有一条小河，好像水不深，我经常一个人脱光衣服裸手伸进石头底下，探寻那滑滑溜溜的鱼儿。运气好时，能捉到多条鱼，且嘴手并用：嘴巴咬着鱼手里还攥着鱼呢。

那时，能看上一场电影也是挺美的事儿。镇上一旦放电影，便早早传出消息，几天甚至半月让人激动得睡不着觉。等待的那些日子整个人儿呈亢奋状且焦灼不安，生怕误传信息，空喜一场。到了放电影那天，心都快要蹦出来似的，早已喜不自禁且飘飘然……最最重要的是，那天的晚饭必须早吃！吃过晚饭，我便扛着一条长凳早早地来到放映场地，欲占据一个好位置，没想还有比我性急的，他们端着饭碗已坐在凳子椅子上守候。我择一空地放置好凳子，等待母亲弟妹，等待电影开始，等待生活就是这样：有电影可看、有愿景可盼、有幸福可言。

在红岩，我算挣过人生第一桶金。当年，镇上那条简易公路要改造成柏油马路，自然需要很多砂石，母亲便给我揽下捶石子的活儿。于是，我挑着一担笨拙的簸箕去河里淘卵石；或推着一架齐肩的板车去山里拉石块……挑来卵石拉来石块只是前奏，接下来用铁锤将它们一个个一块块击溃敲碎，才是最费时间最耗体力的，甚至不小心砸破手指流出鲜血……但看到那垒成山似的石子时，心里仍是欣喜。它毕竟是用了整个暑假，磨破了双手所换来的劳动成果。虽没几个钱，却听母亲说欲寄给株洲的大姨冶病，我开心又难过……谁说少年不知愁滋味，只是未到情深处。更何况，我的少年与众不同，甚早便操持家务、帮衬父母、照料弟妹，其中艰辛，个中滋味，欲语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