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算不得曲折幽秘的山路,便到了这座古寺。
雨丝微凉,斜织出一片朦胧的帘幕。撑伞行走在青石板上,小径两旁的树枝在雨中微微晃动。不远处传来诵经声,涤荡尽了心中的劳累。
寺前的广场很大,人并不多。寺门正对面是一块赭红色的石壁,上书四个大字“咫尺西天”。从广场径直走向寺门,慢步走过一座石桥。在桥上抬头,便可见隐藏在郁郁葱葱树叶间的“灵隐寺”的牌匾。桥下,山泉清澈地淌过。我走过那座古桥,袖口被水汽和雨丝打湿,耳畔是苏东坡和黄庭坚同样倾听过的泉声。
循着泉水,且行且吟。“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只有王摩诘的诗才能传达出此时的禅意。
年长的知客僧领着我缓缓前行,路上未说一语,只是带着清淡的笑容。路上,看到有猫在树间追捕蹦跳的鸟雀。它刚伸出爪子,却被僧侣喝住,只能回到树丫上继续假寐。寺中,满目皆绿,有清泉在青苔间的淡绿、有杨柳在岸边的鹅黄、有古樟枝头的浓绿。
钻过着绿色的小径,三两步便豁然开朗,前边是飞来峰,并不很高峻却很突兀。从峰间乱石中流下清冽的泉水,汇成一方小池塘。峰下有座亭子,我与老僧坐了进去歇息。从亭中可清楚地看见池塘里的生灵,十几尾肥硕的锦鲤懈怠地待在莲叶下发呆,而一只长得有点丑的青蛙看了我一眼就马上跳走了。老僧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声经文。正恍然间,发现又有一只猫懒懒地踱着步子走了过来,惬意地趴在老僧边上打盹。他见我望过来,苦笑着说这几只猫是寺里用来捉偷灯油的老鼠用的,迫不得已让它们双手沾满“罪孽”。我心中一动。
踩着湿润的青石板进了院子里。一路上,几名劳动的僧人,见了我一一行礼;我自是回礼。墙角有个年幼的小沙弥逗着麻雀,他见了我也奶声奶气地向我问好。
寺里的佛像庄严肃穆。雨声渐大,起身时忽闻院子那头的股堂开始唱起经文。
老僧不见了,我也不急着去寻他。庭中有一口井,雨混着晨曦打入井底,又带着传出隐约的蛙声。实不知井底之蛙的滋味,苦耶?乐耶?我笑着摇头。
东厢转出那名老僧,笑着问我何所思。听完后,老僧哑然,但和我闲聊时也不再显得那么生硬了。陪他走到后殿,与他有意无意地打着机锋。他听出了我的理屈词穷和调笑的意味,也不恼,笑着继续往前走。过了大雄宝殿,我正目不斜视地步行着,却听他带着惊讶和微恼轻“咦”一声。扭头去看,发现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从天王脚下的烛台上抱起一只熟睡的小奶猫,转身行到廊里。那猫早醒了,他一放手便跳下地去,欢快地跑开了。我在旁看着,脑中所想的是两句谒语:“欲做诸佛龙象,先为众生马牛。”
佛像脚下那香烛和青灯还在燃着,有袅袅烟丝升起;回望,门口的金刚依旧怒目,神色狰狞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