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6日

印象记

生命的况味

——唐志平其人其诗

草 树

我的家乡邵东有两个野鸡坪:一个是镇,一个是村。

毗邻我老家廉桥的野鸡坪是一个偏远的山村,古老的石头布满山坡,不像石林蔚为奇观,而是像潜伏的兵俑引而不发,荒凉与它们为邻,贫瘠是它们的另一个名字。1966年1月,野鸡坪大队响应中央“农业学大寨”的号召,在时任大队支部书记周南生带领下,用锄头、钢钎、箩筐等工具,人工凿穿一座石山、搬掉三座石山、削平五座石岭,从山下挑泥土铺成良田。这一现代版“愚公移山”神话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偏僻山村实现,震惊了全国,先后被《湖南日报》《人民日报》作为学大寨的榜样推介。

诗人唐志平出生在野鸡坪镇黄家村(原群兴村)一个叫石山湾的地方,他家背后是一座石山,他的童年和那些石头有着深刻的交集。虽然此野鸡坪非彼野鸡坪,但是唐志平从小同样深受“野鸡坪神话”的影响。其父唐星照先生也是位多才多艺的老作家,曾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参与编写歌颂“野鸡坪精神”的《火红的画卷》一书。自幼酷爱阅读的唐志平自然深受影响和熏陶。

唐志平的诗歌写作受到革命年代的口号美学和随后兴起的朦胧诗的双重影响,第三代诗歌运动的风潮较少打湿他的衣襟,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投身商海去潜泳了。我只知道唐志平爱好文学是深受其父影响,但不知道其最初的诗歌种子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机缘,使他从商海上岸走进诗歌的寂寞园地。他不单自己潜心写作,还热心组织诗歌活动,积数年之功为一个人文浓度稀薄的地方建立了一种诗歌气候——它或许还没有足够的浓度,但是其纯度是不容置疑、有目共睹的。相比诗歌公益,在写作上要重新找回自我,那看上去一步之遥的距离,实际上其难度不亚于一块顽石要重新“通灵”。唐志平的写作让我感觉到,他在向人类天性返回中付出了不懈努力,他的写作的变化是一点一点发生的。

唐志平除了爱好诗歌写作以外,他另外的一个重要身份,是非遗项目邵东车马灯的代表性传承人。车马灯是一种汉族民俗舞蹈,在江西全南各地有流传,在湖南邵东则以野鸡坪为盛。身着汉服,画着生旦净丑的妆容,边唱边跳,歌词生动、朴素、明朗,不事雕饰。唐志平从小就学习车马灯的表演,据说他的爱情、妻子,就是车马灯赐予的。车马灯的韵脚在唐志平诗中少有表现,但是,通俗的语言、明快的节奏、简单直接的风格,是和他的诗歌写作相通的。组诗《车马灯》,堪称诗人唐志平的一次揽镜自照:“那年,那月,那个春节/能说会唱的三花子/幽默风趣,口才了得/像一只欢快的鸟儿/飞过春风荡漾的村庄/撞进庭前檐下/那少女懵懂娇羞的心怀//万家团圆之际/每次回想/车马灯成全的今生姻缘/面对愈加美丽的/儿孙绕欢膝下的妻子/说起故乡梅花消息/鬓已微斑的车马灯演员/依然羞涩。”只要是邵东这片土地上生长的人,没有谁看到“三花子”这个词不会会心一笑,它既连接着戏曲角色,也指向每个流着青鼻涕、满脸灰尘的小孩。而车马灯里的爱情,被赋予小鸟的身姿,当然是跳出车马灯外的美学审视。这是民间艺术窖藏的一种纯真,是诗歌把它再次带回到人的心灵。

唐志平的诗歌风格,总体上是浪漫主义的,混融了一些乡土文化和民俗俚语,直抒胸臆,朴素清朗。一点一滴找回语言中的自我,重建人的主体性,是他的诗歌写作中的显著标志。从符号化自我回到真实的本我,我以为这样的返归,什么时候都不晚。那是一条充满风险的语言之路,当然也是一条根本的人生之路——唯此中有诗的真实、生命的况味。

(草树,邵东人,中国作协会员)

--> 2024-11-06 草 树 ——唐志平其人其诗 印象记 1 1 邵阳日报 content_71539.html 1 生命的况味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