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30日

◆思想者营地

携诗入烟尘

楚木湘魂

今年9月,得知社红的组诗《山之阴》被大型文学月刊《湖南文学》以四个版面选登。我虽不懂诗,但是与有荣焉!理由是,社红是我朋友啊!如果我没有记错,他以前有一组《远山笔记》也曾发表于《湖南文学》。我想:你看,他虽然只是个种烟的农民,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与世无争,也不特意经营人脉,可是他的诗还是被承认了、被看见了!

其实诸如其他大型文学期刊《中国诗歌》《西北军事文学》《诗歌世界》,社红的诗也造访过,只是他不惯于声张罢了。他的两部诗集,我也不是从他的嘴里知道的。不记得何年何月认识社红的,反正文学圈内和非文学圈的人提到他,都说他工于诗,是个好人。我不知不觉把我和他归为一类,因为我觉得自己也是个好人。后来因为大家在一起办“魏源风”公众号的缘故,不可避免地说诗,说八卦,笑世间可笑之事,果然感觉到了他令人无法抵抗的实在。

社红是“70后”,住在广庄。广庄有连绵不断的山,一块接一块的土和无尽的田。社红拥有其中的一大片,他把大部分的土地用来种了烟叶。种烟很辛苦,到底怎么辛苦我也不很清楚,反正田里土里的活没有一样是轻松的。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社红还很年轻,还没有从金庸的书剑江湖梦里醒过来的时候,他为了文学去闯过京城,就像奔赴梦中的白月光。他说自己两手空空地去了,两手空空地回来了。我想他不可能是两手空空,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他遇到过的人,他领教过的人性,他看见过的平原和大河,都是他的收获。没有前面走的路,就没有后面写的诗。没有前面挑的粪,就没有后面花的香。

那时候,他的同龄人都去了珠三角地区,社红留在了广庄。幸好他有广庄,广庄给不了他功名富贵,但能帮他撑住父亲骤然离世的苦痛,撑住母亲双目失明的苦厄,能给他一壶烧酒煮漫天的月光。他和一家老小住在那里,现实与浪漫交集,悲忧与欢喜交集,锄头铁铲与诗交集。我不知道社红是否偶尔会觉得孤独,毕竟那些好心肠的乡邻不会跟他聊诗,跟他聊诗的两个朋友一个在县城,一个在东莞。我不知道社红是在怎样的时间里,默默地完成了他第一部诗集《山居笔记》。

我读他的诗,总是觉得忧郁、冷清,泛着雪的寒光;即使写颜色鲜艳的樱桃、豌豆的诗,也觉得落寞。我便笑向朋友说:“社红大概是林黛玉转世吧!”但我想,他一定是心疼他的妻、他的村庄,或许也心疼他自己。所以,他的笔就会随着他的心一起疼痛。

社红的诗都写给了他熟悉的那个领域,花椒、白菜、紫苏、霜风……真好,他写的这些文学意象都是我喜欢的东西。他写花椒“味辛,性却温良”,使我想到了他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也是像花椒一样的人吗?他写“从花朵里看到花朵,从泪水里看到泪水”,那么,他不知道会从社红的文字里看到社红吗?

种烟种了那么多年,写诗写了那么多年,社红只希望以诗打动别人,而不是因为他的生活境遇或者别的原因。如果诗打动不了别人,那就不要点赞,不要勉强作夸奖之词——你看,他就是这么认真,像古典小说里那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社红还有一点好,他不轻贱土地和土地上的劳作,他不以诗为高贵更不以写诗为高贵。喜欢写诗和喜欢种花、喜欢旅游、喜欢美食,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都是个人的爱好,都是为了在慌张的生活中找一点甜头罢了。我高兴他那么爱写诗,却不会困在诗里。

以我世俗和功利的想法,我希望社红能像余秀华一样,获得一个破茧的机会。他自己从未表示过这样的愿望,一点迹象都没有,但我却替他这样怅怅地想着。同时我也知道,民间被埋没的高手,何止千千万万!

不知不觉,日头西移,这一生已经行程过半。写诗似乎并没有改变社红的境遇,没有给他一所面朝大海的房子,没有给他宝马香车、红酒和咖啡。但我想,在忙中取闲的某一个时光里,他用手指敲击键盘,风从窗户进来,狗趴在脚底下,那片刻之间的安逸,也是略可解这一世风尘劳碌的吧。还有,在写诗的路上,遇到了那么一些与他羽毛相同的人,理解他的人,欣赏他的人,帮助他的人,喜欢他的人,也是可以消解他些许疲乏的吧。

(楚木湘魂,隆回县金石桥镇中心小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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