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2月25日

岁月回眸

母亲的心愿

谢丽英

经媒人介绍,和父亲只见了一面,母亲便定下了终身。虽然还没看清父亲的长相,但父亲那一脑乌黑的头发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干死老鼠,饿死蛤蟆。”那年月,大家用这八个字概括了父亲出身地的状况:地处偏远,交通不便,信息闭塞,贫穷落后。母亲看似柔弱,骨子里却很刚强,她固执地以为,只要勤劳肯干,日子会过好的。

父亲在家排行老大,还有六个弟妹。爷爷在父亲刚成年时就因病去世了,我最小的叔叔那时还不满10岁。多数时候,一大家子只能靠吃红薯、野菜充饥。只有逢年过节、过生日这样特殊的日子,奶奶才把那个宝贝坛子从床底下挪出,然后小心翼翼地掏出两升米来。开饭时,奶奶总是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依次去盛,常常轮到父亲时,基本已到锅底。为了能有口饭吃,父亲毅然决然地从了军,去了广西某部队。父亲退伍后,被安置在当地的水电施工单位,一年也就春节才能回来几天。

自母亲嫁给父亲之后,便自觉担起长嫂的责任。母亲是个好强的人,白天,她和男人一样,随着生产队下地干活,就为了多拿一个工分,到了年底能多分得一点粮食。几年后,凭着苦扛硬撑,父母终于有了两间属于自己的窝。房子的每一块土坯砖,都是母亲一滴汗一滴泪亲自用模具制作出来的。建房的用工,都是父亲以自己的人格魅力请亲戚邻居帮忙换来的。

无数个夜晚,窗前的那盏煤油灯,成了母亲最忠实的伴侣。每到一家老小都安静地睡下后,母亲就坐在那盏昏暗的煤油灯下,为大家缝缝补补。常常补着补着,眼泪便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泪水中包含着对远方的父亲的思念,更主要的是为这清贫的生活……

后来,到了我该入学的年纪,母亲一门心思想为我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于是,母亲忍痛丢下一家老小,背井离乡,投奔了父亲。那些年,打土方、扎钢筋、扛水泥,母亲都做过。到了月底发工资的时候,母亲总是一半留作家里开销用,另一半会寄给奶奶。再后来,随着叔叔姑姑们慢慢长大,先后都成了家,生活渐渐变好,母亲才松了一口气。

尽管身在外地,但父母总是会收到来自故乡的各种各样的资讯。每次,父母都会为这些人和事高兴或忧伤一阵子。父亲临终前,还念念不忘故乡的那些人和事。病榻上的他,清醒的时候,总是会断断续续和我们说起那些往事。我们心里清楚,无论何时何地,一直以来,父母都只是一个心有牵挂的游子,常常渴望把深情热爱和温柔善念装满行囊,悠然地走在回乡的路上。

这些年,随着乡村振兴的触角从城镇边缘延伸到了大山深处。宽敞而平整的水泥马路通到了每家每户的门口,太阳能路灯仿佛卫士一样整齐地排列在道路两边。村里还安排了专人打扫卫生,到处干净、整洁。村民住房一栋比一栋豪华大气,处处洋溢着幸福、富裕和满足。

看到故乡的变化,母亲思乡更加强烈,常常有意无意地提起,要是还能回去住一阵子,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我家原来的老房子,早已在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中破烂得不成样子,住进去已是不可能。弟弟一直把母亲的心愿记在心里,两年前,他倾其所有,终于在故乡建了一栋房子,为的就是满足母亲回家的心愿。房子不大,但院落布局合理,功能齐全。

建成后,只要有时间,我们就会携着母亲回来小住。夏季的故乡,格外有生气。清晨,伴着第一缕阳光冉冉升起,后山的鸟儿便陆陆续续苏醒。鸟儿并不知名,啁啾清脆而婉转。间或,有鸟儿从这棵树的枝头飞到那棵树的枝头,时不时发出欢喜的扑腾声。夏季的傍晚,稻田边、水塘里的蛙声开始可着劲地亮起了嗓子,一幅“稻花香里说丰年”的画卷便徐徐展开。饭后,母亲会和三五乡亲一道,漫步在柔和的路灯下,相互分享着各自的喜怒哀乐。夜晚,蝉声此起彼伏,时而铿锵有力,时而悠然清亮,蝉总是以这种方式诵唱着夏季最热烈的歌谣,平平仄仄,韵味无穷。

母亲一向睡眠很浅,哪怕有一点点杂音,都无法安然入睡。唯独每次回到这里,这大自然里的每一个声响都成了难得的催眠曲,让她能如此踏实地进入梦乡。

(谢丽英,供职于国网新邵县供电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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