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望见月亮,爱用手指。母亲说,要尊敬月亮,不能用手指,否则“会被它割耳朵的”。记得一个晚上,月亮像银盘挂在天上,大地洒满了洁白的月光。突然,一个圆圆的黑影把月亮遮住了。大人们狂喊起来:“天狗吃月了,快来救月亮!”全村男女老少端起锅碗瓢盆和锣鼓拼命地敲打起来,边打边喊:“天狗莫吃月……”吼喊了一阵,月亮从黑影中慢慢走出来了,银光又洒满了大地。
1961年下学期,我从大学被选调到湖南省委党校学习。当年中秋节晚上,我邀请同乡学友夏月娥赏月。我俩各自带着学校分发的精致月饼,坐在操场的一角。银盘挂在天上,那么柔美。麓山如黛,天空幽蓝蓝的。我俩深情地谈现在,讲未来。我问她:“你为什么名月娥?”她说:“我生下来时,父亲已七十多岁了,说我是月里嫦娥下凡做他女儿的,故取名月娥。”我说我非常喜爱月娥,她说她也很喜欢我。我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全身暖乎乎的。冷静下来后,我说:“我父母是农民,兄弟姐妹多,家里穷得很,我又老实巴交……”她说她也是农民出身,父亲早过世,是母亲纺纱绩麻喂鸡送她读书,并靠穷姐姐和姐夫支持才考上大学,她就喜爱老实人。在岳麓山脚、月亮底下,我俩结下了一世良缘。
1962年6月,国家发表告全国人民书,号召青年参军参战。当时,我和月娥分别在冷水江市委和新化县都已工作半年。我决定投笔从戎,奔赴福建前线。开拔前,新兵驻在老火车站对面的龙王桥旅社。那天晚上,月娥送我回驻地。我俩沿着铁路线前行,铁轨上洒满了月光,真是“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桥头……”我们说着说着就到了龙王桥旅社,她赠送我一个军绿色的小背袋,里面装了信纸信封和钢笔。她含着眼泪说:“我等着你的喜讯。”很快,军列开赴福建前线,我一去就是五年。我俩每周一信,靠着“鸿雁”,传递着我俩的爱情。
1967年我俩结婚了,很快就有了儿女。我战斗在福建的海防线,她工作在邵阳。我俩约定,每月的十五晚上都要同时望着月亮。就这样,我们过了十年才在部队团圆。1988年2月,在为军队建设献出青春后,月娥回到邵阳。2015年她病倒了,2017年9月就离我而去,莫不是月娥真的奔月而去了。
此后,每次望见月亮,我常常泪流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