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唐学连同饮夫夷水长大,老家相距也只有二三十公里。想不到,我们在离老家上千公里的岭南才得以结识。在一个文学活动现场,经朋友介绍得知这个老乡,继而读了她大量的诗歌作品。在她知性的诗作里,看到了一个从红丘陵走出的自强不息、敢于打拼的刚强女儿。
前不久,又收到她的散文集《半盏莲韵》(广东旅游出版社2023年5月出版)。看着印刷精制的书本,真为她高兴。打开这本厚厚的、带着淡淡乡愁的散文集,那种入骨浸心、质朴自然的亲情,引起了我的强烈共鸣。
唐学连与我一样,出生在红丘陵的山凹里,无时不向往着走出大山,梦想着走向都市,在大都市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但一旦走出大山,又深深地怀念着那缕缕炊烟、阵阵雾岚、声声牧笛。故乡,刻进了我们的骨子里,影响着我们的一言一行甚至一生。从这本书里,可以看出,她的写作是建立在广泛的生活基础上,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凸显着进城农民工所特有的心思。她用纯朴的文字,绘就一幅幅秀美的乡村画卷,一段段童年美好的记忆,一张张亲人们淳朴的面孔。她无时不把脚下这块土地独特的文化、景致、风韵,作为其创作内核,将对故乡与他乡的真挚情感,融入文字。没有高大上的人物,没有古怪离奇的故事,没有所谓引人入胜的情节,平凡得像家乡那条小河流,但这些并没有削弱她书写的魅力。《枕着亲情入梦》《那家乡的雾呵》《插秧争斗姐妹情》《父亲的鱼塘》《戏水》《捕鸟》,这些带着亲情、怀着乡意、抒写乡恋、描绘乡景的系列散文,平实、简洁,传达出来的是款款深情。
“(月亮)又大又圆又亮,父亲跟几个邻居在月光下玩牌,母亲在月光下衲鞋底……(我)喜欢跟着哥姐在月光下嬉戏、奔跑、打闹。”(《半个月饼》)这幅儿时赏月图,怎能不勾起读者的儿时回忆?《父亲的鱼塘》:“父亲洗完草之后坐在鱼塘边,吸着纸卷烟看鱼儿吃草。或许,他早在心里为每一条鱼儿起个名字,要不他怎么能分得清谁是谁?”父亲挑着空粪箕走了,留下了一塘深思。
她写哥哥:昔日哥哥的“跟屁虫”长大了,成为哥哥的“和事佬”,成了他的导航灯。“哥哥的心事也只有她知道;哥哥的烦恼也只有她开解;家庭矛盾也只有她能来化解。”写姐姐:“我默默地坐在田埂上,看姐姐快速地插秧……水荡起一圈圈涟漪,荡开,然后消失在附近的秧苗根部。倒映在水田的星月,也随着涟漪荡开去,形成优美的弧光。”写母亲:“妈妈的背曾经是我最喜欢睡觉的‘摇篮’,妈妈的手是我最稳当的支柱。”让我读出泪水的是那篇骈文《祭母文》,读出了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阵阵伤痛。
“山涧的雾里,有着清新的空气,带着淡淡的甜味,吸一口神清气爽。到处可以听到小鸟低唱,蝉鸣啾啾……”简洁,明了。在这本书里,无时不见这样丹青妙手般随意挥洒的清淡、入胜又不落俗套的泼墨。
小说以故事、以情节取胜,往往把自己强烈的感情倾注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而散文是用直接抒情的方式,让读者知其理、晓其事,悟其心、感其情。唐学连是一个情感相当丰富的作家,她所抒写的无论是原生故乡湘西南还是第二故乡岭南,抒写的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都弥漫着对一草一木的感恩。她敢于说出乡愁,从内心喷发出来的文字,热烈而朴实。“微风来了,跟叶子嬉戏一会后,穿过叶隙,轻轻撩开我的发丝,亲昵得如爱人温暖的手抚过,我的心荡漾了。”(《沐思芙蓉山夜》)“南粤二月,高山上苍劲的古茶树舒开银枝,吞云吐雾,吸收天地灵气,将春天封存在嫩芽,待勇敢的瑶胞前来领取这山神的馈赠。”(《到芦溪寻找我的“年”》)这些文字仿佛随手拈来,如同山野的花,自在地开;如同山涧的泉水,恣意地流。
文学,是人感情的表现。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必须具有充沛的情感,给人以积极向上的力量。郑振铎认为:“文学是人类感情之倾泄于文字上的。他是人生的反映,是自然而发生的。他的使命,他的伟大的价值,就在于通人类感情之邮。”《半盏莲韵》只是唐学连散文写作的一次尝试。相信,她今后的散文创作仍大有天地。
(林汉筠,邵阳人,东莞市作协副主席;唐学连,邵阳人,现居韶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