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女儿。

因为生计，我每天忙忙碌碌，没时间管教孩子。所以，从女儿读一年级开始，我就和她聚少离多。早晨，她去上学，我去干活。下午，她做家庭作业，我继续干活。晚上，她看她的电视，我忙我的琐事。那时的女儿，活泼可爱，给她买一个布娃娃，她会在我脸上亲一下，然后说，谢谢爸爸。她会争着洗碗，一边洗一边扭着屁股唱小兔子乖乖。她会在我面前吹牛皮，说，爸爸，老师要我当班长。

进入初二，女儿开始叛逆。开学报名的时候，她说要在学校寄宿。可开学不到一个月，她就不寄宿了，要走读。走读自然有走读的好处——能看电视。不过她只看游戏频道，而且一看就是几个小时。我说她，她就竖起眉毛大声嚷嚷：我读了一天书，看一会电视不行啊？我又说，你这样会影响学习。她冷哼一声，说，不是每个人都能考上清华北大，你不是也没读大学吗？我咬牙鼓眼无言以对。也许是我“怂了”，女儿看电视就看得走火入魔了。有一次，我正在电脑上“码字”，忽然听到客厅传来一声“啪”，接着又是一声“咚”，然后就是痛哭声。我吓了一跳，跑到客厅一看，只见女儿坐在地上哭叫，旁边躺着一个遥控器，电视画面一动不动。原来是信号不好，电视“卡带”了。我气不打一处来，扬起巴掌就要打。没想到她不跑也不躲，梗着脖子说，你打，你打，打死算了！我气得手发抖，头发昏。后来，每逢电视“卡带”，她就急得躺地上哭叫。我和妻子吼的吼，骂的骂，可她不理不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女儿不但迷恋电视上的游戏节目，还玩起了手机。那天早晨，我开车送她去学校，她在车上睡着了。这么早就瞌睡，晚上肯定在干啥。我回家一查，果然在她房间找到几部旧手机。

女儿和手机成了“好朋友”，却和我们成了“仇人”。她在家除了看电视就是玩手机，不愿和我们说一句话。有时碰了面，骂她几句，她便横眉竖眼跑进房间，关上门，再不出来。

女儿这样下去，学习会掉队，身体也会受到伤害。怎么办？我想起女儿小时候天真活泼、乖巧懂事，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自己和妻子身上。我除了干活，闲时“码字”，妻子则一心扑在生计上。我们平时对女儿“无视”，遇事只晓得打骂。我决定改变自己。这天，女儿放学回家，像平时一样看起了电视。我默默地坐在沙发上陪着她看。其间，我说，不是不准你看电视，只是你看这个游戏节目实在没一点好处，纯粹是浪费时间，还影响身体，你每晚看半小时就行了。许是我这个“灯泡”在旁边，女儿看了一会就回了房间。到了晚上十点半，我去敲她的房门，说，不早了，睡吧。以后你在房里学习不要关房门，十点半之前一定要睡觉！不一会，女儿气呼呼地打开了房门。妻子赶紧跑进去，一手端牛奶一手提热水，嘴里说，你晚上睡得不好，睡前喝杯牛奶泡泡脚有好处。女儿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喝了牛奶泡了脚。

从此，我每晚陪女儿看完电视，又“监视”她在房间看完书，妻子则在生活上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一段时间后，女儿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晚回家看半小时电视，然后回房看书，十点半准时睡觉。但她还是沉默寡言。

这天，妻子买了一个蛋糕，我炒了几个菜。女儿放学回家，我说，今天是你生日，我们来庆祝一下。女儿一怔，旋即脸上绽开了一朵花。吃饭期间，女儿好几次欲言又止。我说，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女儿低下头，轻轻地说，今天考试，没考好。我想了想，说，没考好没关系，爸爸也不强求你将来考清华北大，但你一定要努力，还有就是一定要养成好的生活习惯，一定要做一个好人。

女儿似乎有点意外，语无伦次地说，好，妈妈谢谢爸爸！然后站起身去盛饭，一边走一边嘟哝了一声。我听清楚了，她嘟哝的是：该死的叛逆！

那一晚，我激动得一晚没睡。

读高中时，女儿终于摆脱叛逆，变得开朗、自信。

（申云贵，邵东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