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前一口井，名石牛井。村以井名。

石牛井三面条石围砌，一面为一方岩石，酷似一头大水牛，故名。村人挑水，都是或站或蹲在石牛背上。井水深约一米三四，清澈透底，冬天热气蒸腾，盛夏则冰凉彻骨。

我是喝着石牛井水长大的。每当炎炎夏日，热汗淋漓时，只要到井边一站，立即感觉清凉舒爽，一粒粒汗珠化作泛白的汗霜。

井西栽有两棵高大的柏树，烈日西斜时，树荫正好覆盖了水井周围。村民劳乏之余，一个个来到井边，在条石上或坐或躺，纳凉解乏，十分惬意。或提一壶井水回家，放几粒糖精，你一杯我一杯，天然的冰镇饮料也！

常见过路人看到水井，欣喜之余，迫不及待地跪在石牛背上，伸头将嘴凑到水面，咕噜咕噜一番牛饮，然后赞叹一句：好井水！再将汗巾或手巾解下，去溢口边浸湿，拧干，擦去脸上身上的汗渍，好不舒爽凉快！

又常见水井西北约两百米处的湾头桥镇中学师生，课间列成长队来到井边，一个接一个双掌合拢捧着井水痛痛快快地猛喝。

有一回，五里之外的曹家坳的剃头匠朱师傅，不辞远路挑了一担大木桶来到石牛井，喝够后，再盛满水桶，一路轻缓步子回家。村邻见了，吆喝一声：石牛井的水！然后，你一勺我一杯。到家时，桶已见底，朱师傅又气又乐。

改革开放后，石牛井村人一家家先后盖了别墅式楼房。屋前打一口井，丢一个水泵下去，接上水管到楼顶不锈钢储水罐……再不用去井边排长队挑水了。有几家实在舍不得石牛井水，合资接了水管到井里。曾经热热闹闹的石牛井，慢慢少人光顾，冷清了！

我离开石牛井有四十多年了！前晚做了个梦，梦见石牛井干涸成一凼泥水，我急得大哭，醒来后哑然失笑。

是该回趟老家，喝几口甜沁沁的石牛井水的时候了！

（殷当生，武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