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8月09日

印象记

“背诵能手”蒋重礼

蒋双捌

按辈分,我应该叫蒋重礼一声叔的。但我比他痴长几岁,故而平常的称呼中就少了礼数。刚交往时,我是称他“礼叔”的。他却把手摇个不停:“别这么叫,你比我大,又是老师,随意就好。”

与重礼的相识是因为桂山的樱花。某次赏花回来,蒋小友说:“我这隔壁有个叫重礼的,我叫他来陪你一起喝茶。”不一会儿重礼来了,说:“老师来了,久闻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我打量了一下重礼:五十来岁,黑瘦精干,人如其名,很重礼数。小友知道我这“性情中人”的怪癖,接着说:“老师,你的文章,重礼和我一样,都看过。你写的诗词他还能背出很多。”

我大吃一惊!我的文字其实算不上什么,这个素不相识的乡人竟然还能背得出我的那些“劳什子”?

小友说:“他不但能背你的,古诗词也能背很多的。”

一番交谈后,我才知道重礼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新宁县第二中学的高材生,而那时的新宁二中,是新宁县无数学子的梦想。听说重礼是一个泥水匠,我高中刚毕业就跟着舅舅做了一段时间的砌工,如此说来我们也算是老同行了,于是越觉亲近。

我问重礼能背诵多少。小友插话说:“古文百把篇,古诗千把首。”“礼叔”说:“老师你别听他乱说,时间长了年纪大了,很多都忘记了。但《长恨歌》《行路难》《过秦论》《滕王阁序》等名篇还是能背几十篇的。”

“《滕王阁序》不是高中教材里的文章吗,你也能背?”

小友说:“老师你不知道,他现在每晚都还要读书背书的!”

之后,县诗词协会组织部分会员到新邵县白水洞采风。途中,我们几个说到那篇盛传一时的高考作文《酒》,都说确实写得好。重礼边聊边背诵了起来。因为有了前面的领教,我不奇怪于他的背诵。他背完后,我刁钻地说:“礼叔,把《寒窑赋》背一背。”重礼浅笑了一下:“《寒窑赋》到底是不是吕蒙正所写,只怕也是一段公案。”随即便抑扬顿挫起来。

继桂山村的樱花之后,近几年长铺村的牡丹、芍药花很是出名。今年的“长铺牡丹节”时,更是游人如织、盛况空前。其中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手捧一本书摆着姿势在花丛中拍照。恰好我和重礼路过。重礼见那人拿着书,等她拍完后问:“美女,拿的是什么书,可以给我看一下吗?”那女子一听有人说话,扭头一看是个小老头要借书看,很是犹豫了一阵。我分明感觉出那神色有几分不屑。我怪重礼的“不识时务”,但又很理解他对书的酷爱,于是也帮腔道:“美女,你就借给他看一下吧。”

从外观上看,我与重礼毫无二致,一身土气。终于,女子不很情愿地把书递给了重礼。我也伸过头去看,原来是一本《易安词稿》。重礼来了兴趣,边翻看边说:“李清照的词确实写得好,只是后来命苦,词作风格前后也就完全不同了。”那女子一听这话,诧异地问道:“你也知道李清照和她的词?”“不是很懂,略知一二,能背诵几首而已。”接着便背诵起来。那女子很认真地听着。重礼在背诵完“怎一个愁字了得”之后把书还给了女子,还不忘“卖弄”了几句“今宵酒醒何处”之类的。那女子正痴痴间,我忙喊重礼:“走,走,走!”

重礼的女儿是学中文的,我问她能不能背诵她父亲那么多的诗文,她自叹弗如。而重礼也不无自豪地说:“这方面,只怕她暂时还奈我不何。”

这位被友人誉为“一手拿砖刀,一手捧诗稿”的泥水匠,待人接物之诚,一如桂山山水的淳朴。无怪贯一先生赞不绝口:“难成桂山友,难得桂山酒。一人饮一杯,一夜饮一斗。天地入君心,江湖在我手。醉问桂山人,山有桂花否。”

(蒋双捌,任职于新宁县第五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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