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6月27日

◆思想者营地

屈原的生辰

易重廉

研究屈原的生辰,根据只有屈原写在《离骚》里的两句话:“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何谓“摄提”?东汉王逸引《尔雅·释天》说:“太岁在寅曰摄提格。”战国时期,人们以岁星(即木星)的运行纪年。岁星绕太阳一周约十二年,以十二地支表示,属寅的那一年名摄提格,简言之,就叫“寅年”。

何谓“孟陬”?孟,开端。陬(zou),正月的别名。楚用夏历,夏历正月照例属寅,故正月又叫“寅月”。

何谓“庚寅”?古人计日也是用干支的,属“庚寅”的一天就叫“庚寅日”,可简称“寅日”。

总起来说,屈原生于寅年、寅月、寅日,“三寅”重叠,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屈原的生辰,真正推算起来,其实很麻烦。请比较一下各学者推算的屈原生辰——

清人刘梦鹏,推算屈原的生辰为楚宣王4年正月;曾耀湘推算是楚宣王15年正月;邹汉勋推算是楚宣王27年正月廿二,陈暘认同此说。今人郭沫若推算是楚宣王29年正月初七;胡念贻推算是楚宣王17年正月十三;汤炳正推算是楚宣王28年正月廿六;浦江清推算是楚威王元年正月十四;陈久经推算是楚威王29年;潘啸龙推算是楚宣王30年。推算全同的仅仅一对,即邹汉勋与陈暘。

1953年,“世界和平理事会”推举4位在全世界公开纪念的“文化名人”,屈原是其中之一。屈原的生卒年月日,用的是郭沫若先生的研究成果。当然,不是说郭的推算最正确。谁最正确?俟诸异日吧。

屈原的“生辰”问题,不少还正在探讨。比如,“摄提”怎么理解,目前仍有异说。南宋朱熹说:“星名,随斗柄以指十二辰者也。”北大教授林庚先生的理解就是这样的:“摄提”说的是“一年里的季节”,而不是“年份”,就是说“季节正在正月”。林教授还说“摄提与摄提格”,古籍从来绝不混用。但是,我查《史记·天官书》,好像“摄提”与“摄提格”,有时就是混用的。所谓“绝不”,恐怕未必!

屈原生辰的“三寅重叠”,是《离骚》里两句诗的三个“关键词”所决定的:一曰“摄提”、一曰“孟陬”、一曰“庚寅”,缺一个就不行了。著名的彝族学者刘汉尧先生称,彝族人用的是“母虎日历”,而“虎”在汉人心中一直与“寅”相配。于是,屈原生日的“三寅相重”,忽然之间,便改变为“三虎相聚”了。不过,有人给我点破:龙虎相得,应该是吉祥无疑。如果是“虎狼成性”,给人带来的那只能是一种灾难了!《史记·屈原列传》载:“秦昭王与楚婚,欲与怀王会。怀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行。怀王卒行,竟死于秦而归葬。”古“天狼星”的分野在秦地,故秦向有“虎狼之国”的凶称。刘先生把“三寅重叠”改为“三虎相聚”,屈原地下有知,恐怕是不会接受刘先生这份厚礼的!

关于屈原的生辰,著名楚辞学家萧兵先生也发表过自己的高见,在其《楚辞的文化破译》一书中称:“摄提:日神星。”又引《尔雅·释天义疏》曰:“陬者,虞喜以为陬訾是也。”称“陬訾”即月神星。“摄提贞于孟陬兮”,简单说就是:日与月,或太阳与月亮相会。日月同庆,屈原的生日,当然是大大吉祥的日子啰!

萧先生的“屈原生辰观”,已经完全脱离了“三寅相重”的传统思路。“岁星绕太阳运行”,一变而成了“太阳”本身。“路”走得太快……自然也无法产生多少说服力。我在萧先生的大作前,写了一句话:萧的文章,挥洒有余,严谨不足。萧先生其慎思之!

历史有不少巧合,不足为奇,但也应该注意。

第一件,共工氏作乱,帝喾使重黎诛之不尽,帝喾以“庚寅日”杀重黎。有人说:“庚寅乃不祥之日,怎么屈原就碰上了,难怪这么倒霉!”

第二件,秦孝公与屈原都出生在“正月庚寅”这个日子。秦孝公用商鞅变法,一路顺风。屈原佐楚怀王变法,为什么就路路不顺呢?

名人的生辰,研究研究,未尝不可。但愈研究愈玄乎,愈玄乎愈不可理解,这就实在大可不必了!

(易重廉,曾任邵阳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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