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在《哀郢》里写道:“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充分流露出他对故乡的深深的爱。在《离骚》里,屈原却写了几句这样的话:“已矣哉!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故都”即“故乡”。看起来,对于故乡,屈原的确也萌生过某种永远也排解不了的淡淡的痛。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屈原的故乡在哪里?很遗憾,由于历史的疏忽,千载之下,留给后人的困惑真的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大呢?
2009年,湘潭理工学院文学院教授吴广平先生在《屈原研究》第14期上对屈原故乡的研究情况作了一个大致的统计,照录于下:
一、湖北的秭归、江陵(郢都)、宜城、应城(蒲骚)。
二、湖南的汨罗(湘阴)、岳阳、临湘、桃江、汉寿。
三、河南南阳的两峡、淅川。
四、重庆的奉节。
五、青海的贵德。
共13处。很快,又新增了4处:安徽的池州(陵阳);湖南的溆浦、大庸;湖北的郧阳。
以上这些地方,湖北秭归,《水经注》有记载,郭沫若、游国恩等楚辞大家一致认同,故很长时间里,几乎处于独尊的地位,视为当然的屈原故里。闻一多先生的学生孙作云教授较早提出江陵为屈原故里,认同的也不少。
在我看,最可能是屈原故乡的也许首推秭归。在这里,屈原呱呱坠地;在这里,屈原牙牙学语;在这里,屈原琅琅读书。但是,在我看,使屈原成就了旷世之伟业,而又怀抱着终天之大恨的故乡,江陵应该最有资格。其他新说,或证据太单,或虚构太过,有的甚至还制造什么“地名北移论”的理论,把“湘资沅澧”完全移到北方去了,可信度自然就小而又小了。
屈原故里在湖南各说,我都有些接触。细细想来,有关人士都很认真,没有谁是随便凑热闹玩的主儿。分析起来,湖南的屈原研究有两大特点:一、地方政府热情;二、民间学者积极。因为政府热情,故开会质量很高。因为学者积极,故学术气氛很浓。
比如溆浦,开会不多,但开得上档次。特别是与会论文,大半推荐到《中国楚辞学》辑刊公开发表。他们还出版了好些专著,如《神韵溆浦》《屈原在溆浦》《破解屈原溆浦之谜》《溆浦拾轶》《涉江论坛》等。开会多、出书多的是汉寿,出版有《屈原与汉寿》《汉寿屈原故里考》《屈原故里研究》等。大庸的金克剑先生,收集了“屈原与大庸”的资料近百万字,可惜暂时尚未能付梓面世,但我相信他会如愿以偿的。
岳阳的楚辞研究有一个可观的学者群。在湖南,除了长沙,他们的成绩是最突出的,我与他们的关系也是最密切的。他们出版的专著有《屈原在汨罗》《屈骚风景线》《屈原学集成》《屈原年谱》《屈原新考》《屈原新传》《屈赋赏译》等。这些著述均有相当分量。
下面,我想谈谈屈原与邵阳的一些关系。
2014年3、4期合刊的《隆回风情》上有陈云鹤先生的《小沙江——屈原僵佪处》一文,分析屈原到了溆浦,很可能掉头来了邵阳隆回的小沙江。陈先生看过小沙江瑶族的一部秘籍《雪峰瑶族诏文》,上面写着似通不通的文字,只能算是留了一点瑶族“痛史”的影子,很珍贵的。陈先生说:“小沙江原只叫沙江。”“江”俗语中与“光”声近。合着念,“沙江”便声转为“杀光”了。慢慢地“杀光”又义转成了“血光”。小沙江至今留有“血光寨”的地名,可能也是随着瑶人的迁移而带来的。在小沙江,对瑶民的深重灾难,屈原非常同情,交谈之间,情不能已,于是一首卓绝千古的好诗《涉江》就很快写了出来,并且,又很快传唱开去了。
《广韵》《集韵》并云:“涉,与喋同,血流貌。”《涉江》一名,照俗语念,可能就是“血江”。与瑶族人民惜别之后,屈原急忙赶去邵阳,找到了闲住在这里的楚国旧将白公胜,力陈国家形势,劝他振作精神,奋起抗秦,以救楚国于危亡之中。白不应,屈原长叹一声,然后走武冈,下夫夷,冀求万一之得。无奈一无所获,一筹莫展,便只好孤身一人,北上长沙,到了罗子古国(即今之汨罗),终于默默地住了下来。
《武冈州志》上有“渔父亭”“沧浪水”的记载,武冈与夫夷都建有“屈原祠”……我有意写下屈原与邵阳可能有过的这么一点点关系,但我绝无心想为屈原再去争一个什么“故乡”。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屈原的故乡,很有可能是无处不在的!
(易重廉,曾任邵阳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