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间已经来到了正午,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我慢悠悠地点开外卖软件,买了炸虾和烤肉。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松开鼠标,起身接了一杯水。不过正是灵感如泉涌的时机,我又快速地敲击起键盘。对不满意的段落删删改改,力求完美。十分钟后,门铃响了。我不满地嘟囔了一声,起身去开门。
“您好,外卖已送达,请签收。”外卖小哥面对我惊讶的表情,波澜不惊地保持礼貌的微笑。
二
“也难怪啊,你都三十岁了。”老爸在手机另一端悠闲地吐着烟圈,“我可事先声明,我没有那个闲心给你点外卖。”
明明昨天才过了三十岁的生日,我暗暗吐槽道。
“放心好了,你只是撞上了很罕见的家族遗传。你也知道,你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不少家人成了作家。只有少数几个像你老爸一样叛逆的人选择其他职业。想当年我可是顶住了多少压力才当上摄影师,没成想我女儿又给绕回来了……”
我赶忙叫停。老爸的英雄事迹我从小听到大,八百遍有八百个版本。趁着他还没开始,我得把话题拉回到正轨上来。
“在这样庞大的作家群体当中,只有极少数会成为‘被选中的人’。从三十岁起,你将拥有自己的‘创作时空’。你写下的每一个字,都会成为‘现实’。”
听到这,我剥虾的手一抖,连忙问道:“那我怎么区分‘现实’和‘创作时空’?”
“你可以将其理解为平行世界。道理很简单,在‘创作时空’内写完小说,才能回到我们所处的现实。具体怎么操作我也不太清楚,想想还真是有点遗憾。”老爸调皮地耸了耸肩。“另外,在‘创作时空’内无需担心现实世界会发生什么,人们会自动忽略你的存在。如果你写不完小说,那关于你的记忆会随之抹去,你将永远留在‘创作时空’。”
“可是……喂……什么情况!”
三
好吧,我得承认,我是世界上最大的倒霉蛋,莫名其妙成为被“选中的人”,写个小说还关系到我的生死。经历了一阵空间的扭曲和难受的晕眩后,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生活三十年的世界。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没吃完的炸虾与烤肉也被带了过来,还散发着阵阵香气。
我边吃边想,似乎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这时,电脑屏幕跳出几行字来:欢迎你,被选中的人。你可以任意创造和探索自己的小说世界,即使推翻重来也没有关系。不过,留在这里的时间取决于你的忍耐度。祝你好运!
我放下筷子,打量着这栋和现实中没什么两样的公寓,径直走向门口。没用,打不开,门上也没有安装猫眼。此后一个星期,我一直试图寻找出口,却没有任何办法。不过这个公寓十分宽敞,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我不用担心生存问题。所以,这是一个并不复杂的游戏,通关规则只有一个:写完小说。我回到桌前,继续进入《失忆谜案》的第一章。
四
已经多少天了,我不知道。我喝着咖啡,试图理清头绪。每完成一个章节,我都会在睡觉后进入小说世界体验一遍情节,如有修改,则会再体验一遍。与其说是创作时空,不如说是一个纯粹的写作环境,纯粹到令人无聊。不管怎样,我定要带着一本成功的小说出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按下墙壁上的红色键,随着创作时空一起消散。据说,有一位祖先实在无法忍受,按下键后陷入了永远的沉睡状态。到底是独一无二的创作时空,对每一个人的措施不一样。总之,我不会认输,我有足够的自信。
洗完咖啡杯后,我继续对着电脑冥思苦想。既然选择以凶手的视角写完全文,那么可以巧妙地阐明作案手法。也许主人公应该被设定为一个尚存良知的凶手,不然在失忆的设定下,这案子快没法破了。
五
“知名作家继成名作后的又一部重磅作品……”老爸开心地翻阅着有关《失忆谜案》的报道,“恭喜你回来。”
“是啊,幸好回来了,不然会累死。我短时间内不会创作了,我要拿稿费去度假。”
话说回来,也幸亏这部作品问世,我日渐低迷的作家生涯因此重新大放光彩。要说这个创作时空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写出更好的作品吧。
“对了,你可要考虑清楚,以后每写一部作品都要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要不然你现在转行,我来教你摄影?”
我婉拒了老爸。自我孩提时起,我就梦想成为一名作家。也许我家的写作基因就和伯努利家族的数学基因一样,扔不掉斩不断。写作是我可以用余生交换的东西。
六
年轻的作家初入文坛便得知,一位前辈每逢撰稿必闭关几个月的习惯。这位前辈并非著作等身,但三十岁后出版了不少优秀的著作,即使是不太出名的作品也有独到之处,风格多变、文笔极佳。可惜前辈已经永远离开,不然还能为她指点一二。
“没关系。”女作家想。至少她拥有跟前辈一样的态度:写作是她可以用余生交换的东西。她知道,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坚定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