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5月22日

书 壳

谢丽英

“姑姑,你看,我是不是真的做到爱惜书本了。”期中考试过后,侄女通过视频,得意地向我炫了炫她那依然完好无损的书。

侄女今年6岁。弟弟、弟媳和众多当代青年一样,思想开放,对孩子从来就是放养式教育,觉得这样成长的孩子大气能抗事。也不记得侄女从何时起便有了撕书这个习惯,反正我当时制止她撕书的举动时,弟弟、弟媳是投了反对票的。小孩嘛,最重要的是培养想象力,说得振振有词。

有了他们的默许,侄女每次都会将画报或书页上她自认为有某种涵义的图片、文字按照自己的逻辑撕下重新排列,有时还煞有其事用胶布黏合修复,嘴里叽叽喳喳讲些她爸妈也只能听懂一半的话。弟弟、弟媳也不恼,后来干脆买回成摞的专供锻炼动手能力的幼儿书让她撕个饱,还美其名曰这就是“读书破万卷”的真谛,觉得这些都是对孩子动手动脑最好的锻炼。

侄女的这个习惯持续到上幼儿园大班。书是不怎么撕了,但常常书读不到半期就是封面全掉,目录模糊不清,至于包书用的塑料书壳早已不知什么时候丢到爪哇岛去了。

这期开学的第一天,侄女放学归来,照例拉着我满大街地给她找书壳。来到文具店,面对琳琅满目各种材质的书壳,侄女倒傻了眼,在柜台前左挑右选怎么也不满她的意。我实在等得不耐烦了,便连哄带骗地告诉她,我可以回家给她弄个全班同学都没有的书壳出来。起先侄女不相信,在我的再三坚持和保证下,才半信半疑地和我回了家。

回到家,我找母亲要来几卷白色的硬皮纸,鬼灵精怪的侄女也不知道我在变么子戏法,难得安静地乖乖地端坐着,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不到10分钟,一本被包装得棱角分明的书便呈现在侄女面前。侄女是练过书法的,字写得不赖,我便指导她在书皮上工工整整地写下学校、班级、学号和姓名。

第二天下午,接到侄女的电话,稚嫩的声音里充满着喜悦。说她的书壳好多同学都喜欢,都说回去要照着这样做。还煞有介事地承诺,不会和以前一样再撕书了。侄女一向都是自信而张扬的,可以想象,这一天,她因了这些书壳在同学面前得意的样子。

这个电话勾起了我童年的许多回忆。20多年前,书壳还是纯手工制作,包书壳的材料有报纸、日历、包装纸,五花八门,牛皮纸算是上上之选了。一个简简单单的书壳,考验的却是一个家庭的综合实力,父母的手巧不巧、字写得漂不漂亮,全在包好的书壳上了。

记得那时,我家就住在单位的单元房,房不大,但很温馨。客厅里摆着的那张餐桌,就是包书壳的地方。每期领回新书,我和弟弟都会把语文、数学等喜欢的书本从头至尾看一遍。到了晚饭后,母亲把牛皮纸、剪刀、尺片、胶布摆好,催促看书的我们把新书都抱过去。每次我们都会最先把语文书递过去,因为牛皮纸有限,而书本又多,轮到后面的书往往只有用日历来包裹了。

母亲把纸摊平,把书放上去,按照书的轮廓描好,边角做好记号。然后挥动剪刀在书脊梁两头剪下豁口,再沿线包住封面和封底。三下五除二,一本书就包好了。母亲包的书壳严丝合缝,书壳上的线条横平竖直,堪称艺术品。所有的书包好后,父亲就会用毛笔在书壳上写上“语文”“数学”和班级姓名。父亲的毛笔字和母亲的手艺一样好,横平竖直、力透纸背。

每期开学后,班主任柳老师都会拿着我的书到讲台上,给全班同学示范,要小朋友向我学习,爱护书本。每当这个时候,我心里都美滋滋的。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书壳成了我向老师同学展示我的手巧的母亲、厉害的父亲的窗口,也成为心底自豪感的来源。书壳会慢慢磨损、变旧,到了期末便会被揭去,看着崭新的课本封面,再瞧瞧小伙伴们早已破烂不堪的书本,心里的那种优越感又会涌现三两天。

终于有一天,父母觉得应该是我们自己动手的时候了。他们端坐在桌旁,指点着步骤和要领,我和弟弟也攒足了劲想表现一把。但是要想完美地复制母亲包书的流程,还真是困难重重。包出来的书不是松松垮垮,就是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就跟煮饭一样,知道放多少米、放多少水,有时候甚至拿尺片量好比例,但是煮出来的饭就是没有母亲的味道。但是母亲对于我们自己包的书壳,总是报以赞扬,甚至说“你们的水平已经超过我了”,自然,我们的心里又会欣喜一把。

轮到儿子上学那会,我依然坚持着每学期为他包书壳,坚持着用签字笔为他写书名,儿子也因此养成了爱惜书本的好习惯。

(谢丽英,任职于国网新邵县供电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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