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阶段的我,在读书和帮助父母做农活以及玩乐嬉耍之余,不时也会在父母的安排下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买卖”,赚点小钱购买些自己喜欢的课外读物,偶尔充大款去大队礼堂购买几张电影票,看几场让人热血沸腾的战斗片。
父亲是个小生意人,曾和姨夫一起在衡阳经营过五金生意。那年寒假,不知他从哪进了一拖拉机甘蔗交给家里的三个小孩卖,并承诺给我们仨一定比例的提成奖励。那个年代的寒假,看电影可是件挺火的事。每到傍晚时分,大队礼堂改建的电影院就成了全村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每天晚餐后,我们都会挑捡些甘蔗,堆放到电影院门口的一个角落去卖。看到同龄伙伴在爸爸妈妈的陪伴下高兴地进进出出,我的心里充满了艳羡之情。在几番踌躇之后,最终赚钱欲打败了观影心,用眼睛朝伙伴斜瞥几下,继续埋头干活。
凡事开头容易坚持难,平时善于“偷奸耍滑”的哥哥在坚持几天后就开了小差。那次,他趁我和姐姐在忙着帮顾客挑选、削刨甘蔗时没注意,偷跟着他的一个伙伴逃票进了电影院,只留我和姐姐坚守阵地。事后,我和姐姐一起向爸妈告了哥哥一状,虽然遭到了哥哥的白眼,但我和姐姐额外得到了一份奖励。后面的日子,我和姐姐把剩下的甘蔗全包了,从早到晚两人守着堆得比自己个头还高的甘蔗,一根一根地卖,一根一根地削,一根一根地称。虽然削甘蔗刮伤了小手,但看到劳动换来的一把数额不小的有分有角的“油渣子钱”时,脸上就会情不自禁地展露出笑容。
五年级暑假的一天,二伯和父亲给我和两位堂兄弄来了一套卖冰棒的家伙什:一个长方体白色塑料泡沫箱子,外加十元用作贩卖冰棒的本钱。次日一大早,我们仨赶到位于四公里外的五星河边的冰棒厂。厂子里批发冰棒的人不多,大堂兄拿着钱到缴费窗口交了费,拿到一张盖了冰棍厂红头印章的纸条,随后三人簇拥着来到二楼大厅排队取货。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厂里主要售卖两种冰棒,一种是纯白不掺其他东西的冰棒,就是现在一些冰棒店还在售卖的老冰棒,批发五分一根,零卖一角,颇受市场欢迎,每批发十根还免费赠送一根;另一种则是掺了绿豆沙和牛奶等物的雪糕,批发一角五,零卖三角,这种冰棒在当时的农村冰棒市场属高消费奢侈品,购买者不多。
办好手续,排队取了货,将冰棒和雪糕分类齐整地摆好。收拾停当,先由大堂兄背着,再依次轮替,一行三人兴高采烈地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高呼:“卖冰棒哦,清甜冰凉的冰棒哟。”刚开始,太阳不高,天气不热,来往的行人只略微看了我们一眼就匆匆离开。大约到了上午十一点左右,太阳当空照,气温剧增,来往的行人汗流浃背。兜里稍微有点小钱的行人看到我们,便会抵制不住箱子里面足以让他们从头凉到脚的美味的诱惑。在迟疑片刻后,会停下脚步,喊住我们,掏出几张包得严严实实的分票买上一两根冰棒解渴。
为了能够让冰棒更快地卖完,早点结束这份看起来很神气实际却有点辛苦的活儿,我们通常会去一些人多的地方叫卖,比如做泥砖的场子、正在打禾的田坎边,去的最多、销路也最好的是烤烟收购点。在那里,卖完烤烟的老农会在拿到自己劳累三两个月赚到的辛苦钱后,买上几根冰棒犒劳自己和家人。就这样兄弟三人合伙卖了一个暑假的冰棒,虽然也赚了点零花钱,但相比起初发大财的宏大理想还存在很大差距,主要原因是三人吃得多,赚得少。一个人嘴馋想吃了,其他两个人也会跟着一起吃,吃一次就三根,吃了的本钱得多卖三根才能赚回。再有,箱子拢共只能装那么多,赚再多的钱经过三人平分后也不多了。
第二年,也就是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我决定一个人单干,拖着一双破旧的凉鞋,背着原来那个泡沫箱子,一个人进货、叫卖,嘴馋了也忍着不吃冰棒。两个月下来,虽然累点、闷点、苦点,收获却不少,总共赚了50多元。这笔钱现在看来是小钱,在那个一期学费不到10元的年代可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巨款”。初中开学前,我从这笔“巨款”中挪出一小部分豪爽地购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本武侠小说《津门大侠霍元甲》,由此开启了我的文学阅读之旅。
如今,已然成为油腻中年男的我每每回忆起童年,满脑子不是劳作玩乐,就是做生意赚钱的场景。不知当现在正是童年的孩子年老后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时,脑子里会出现什么?
(孙先运,任职于市信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