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姚兴友,过世有十多年了。姚老师个子不高,不修边幅。秃顶,蓄着杂乱无章的络腮胡子,挺着大肚子。人较幽默,喜欢开玩笑,经常把大家逗得肚子都笑痛了,自己却连脸皮都没动一下。
姚老师是我的初中老师。我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初中母校工作。他见到我,第一句话就说,我们现在是同事了,莫喊我“师傅”了。在邵东,“棠下桥老师傅”是个知名度较高的损人段子。大家在开玩笑时,喜欢省掉前面几个字,直呼人“师傅”或“老师傅”。在场人听后,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按照学校的安排,我和姚老师一起,担任初一年级的班主任,教语文和历史科目。开学前,学校将新生分成4个班级。我们4位班主任,抓阄选择具体的班级。阄抓完后,有人考虑到我是新手,不放心,想把几个“关系户”学生,对调到姚老师班上去。来找我时,发现我不见了。姚老师找到我,说抓完阄后,愿不愿意对调学生,要看我的意愿,但不能不打招呼,人就走了。一下子,我的脸红了,且红到脖子上去了。这是我俩4年亦师亦友的同事生涯里,他唯一一次委婉地批评我。
我和姚老师负责的班级,刚好相邻。紧靠全乡无论是当班主任还是上课都最有名的老师,我感到“压力山大”。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不断激励我。刚开始的那一个月里,他哪怕再没有时间,每天都会抽空来悉心指导我,手把手地教我备课、上课、当班主任。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姚老师的帮助指导下,我教的学生成绩优异,我个人也收获了许多荣誉,开始在全乡教师中崭露头角。不少人笑他,“教起徒弟打师傅了”。他听后,呵呵一笑,逢人就说我是科班出身的,无论是教育理念、教学方式还是班级管理,要比他强许多。
姚老师对我的生活,也十分关心。我的老家,离学校较远,因交通十分不便,我双休日经常住在学校。那时,学校周末不开餐。吃饭,自然也就成了最头疼的问题。他得知后,一到星期五就来找我,要我双休日去他家吃饭。
姚老师对学生,十分关心,经常借钱给他们,为他们垫付学杂费。哪个学生借了多少钱,什么时候还,他从来不记。学生有钱还,他就收下,没还,也就算了。姚老师经常入不敷出,需要厚着脸皮找开商店的妻子想办法。他患癌症后,家里人想救治。刷遍了他的银行卡,发现连医药费的零头都不够。大家纷纷建议他的家人,去找那些借钱未还和姚老师资助过的学生想点办法,姚老师坚决不同意。偷偷打开他的手机,发现里面竟没有任何一个学生的联系方式了。
他“走后”,不少学生纷纷从外地赶回来送他。有些学生拿出钱,说是还给姚老师的,或者是表达对姚老师的感谢的。他的家人坚决不要,说姚老师临走时反复叮嘱过:他的学生,没有欠过他一分钱!
(周志辉,邵东市散文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