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放牛时光是美好的。现今每每回到村里,我总会不自觉地沿着从前的放牛路线去走一走瞧一瞧。虽然曾经通畅的小径早已被疯狂无序生长的杂木荆棘所遮蔽,但我仍会用棍子或双手费力地扒开遮蔽物,往前艰难地走上几步,去觅寻儿时留下的欢声笑语和深浅不一的足迹,去回味儿时的童真和无邪。
我家共喂养过两头牛,一头是大队分割生产资料时分给我家与另一家共有的老黄牛。由于我当时年纪尚小,看护这头牛的任务主要由哥哥和姐姐承担。因此,对这头牛我没多少感情,印象也不太深。另一头是一头两三岁的母牛,它身披金黄色亮丽的皮毛,看起来特别健壮。这头牛我前前后后看护照料了三年,对它我感情颇深。在读书期间,我每天清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进牛栏,一手牵着拴在它鼻孔里面的缰绳,一手拿着语文课本,我们一前一后来到青草悠悠的田埂上。看着埋头啃着青草的小黄牛,我的心里总是甜滋滋的。下午放学一到家,我第一件事情就是跑进牛栏看牛还在不在栏里,如果在,我就会快速胡乱地吃完饭,然后开心地赶着牛,吆喝着同伴一块去山上放牛。每次放牛回来,我还会用镰刀割一些牛够不着的高坎上的青草,捆好后背回家给它加餐。
但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两年后的一天,一向健康壮硕的黄牛在怀孕几个月后生病了,变得不爱吃草,有时连我辛辛苦苦割回的青葱嫩绿的草也不愿意嚼上一口。爸爸多次请来乡里的兽医给它医治,却总不见成效。看着日渐消瘦的它,我急哭了,总是不自觉地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它……在梦里,我无数次自责,责怪自己的监护不力,有时甚至眼泪汪汪地哭醒。没过多久,黄牛生产了,产下了一头没有毛发、瘦不拉几的小牛犊。这头小牛犊看上去奄奄一息,再加上黄牛产下小牛犊时没有奶水,爸妈感觉小牛犊难以存活下去,趁我上学的时候,将小牛犊丢到村口拱桥下面的溪坑里。回家得知这个情况后,我饭也没吃就急匆匆赶到溪坑旁。看到半身没入水里、微喘着气的小牛犊,正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向我求救,我心里涌出一股救死扶伤的使命感。立马跑到离拱桥最近的一个伙伴家,与小伙伴一起商量如何挽救这头生来就命运多舛的小牛犊。两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嘀咕了半天,最后决定,从伙伴家的饭锅里掏些凉饭,用清水搅拌和稀,再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给小牛犊吃。但事与愿违,小牛犊对我们给它精心准备的食物根本不感兴趣。没有其他办法,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牛犊慢慢地闭上眼睛,离开这个它刚来不久的世界。
后来,那头黄牛也因无法医治,卖给了一个商贩。为此,我沮丧了好长一段时间。每每回想起照料这头黄牛的日子,脑子里不时浮现出它埋头啃草时乖乖的模样,以及它看到我时一边甩动着漂亮的长长的须尾、一边用我熟悉的声音嘶嚎叫唤着跟我打招呼的情形,心里总是酸酸涩涩的。
此后,我家再没有喂养过牛,我也再没有上山放过牛,那段放牛的美好时光渐渐离我远去。如今,每每回到曾经走过的熟悉的放牛小径,眼前总会出现那头可爱的黄牛和可怜的小牛犊的影子……
(孙先运,任职于市信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