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之洛先生离开我们快6年了。我几回梦见他,他依然是个威武的大力士。
《湖南日报》湘江副刊一个编辑在《静水深流鲁之洛》中是这么写的:“鲁兄的散文写得多,写得好,发得自然就不少,内容多为日常小事,文字清新,富于韵味……散文对于鲁兄来说,是他最拿手的文字,细细写来,从心而出,一笔,一笔,好似缝针。如果未见鲁兄本人,你会把他想秀气的,把他想成江南文人,纤细,小巧,亦不为过。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是我那时对他的感觉,后来见到鲁兄本人,不但精壮,而且高大,这种感觉就没有了……”
我是读鲁之洛先生的散文,读多了,的确也把他想成是“秀气的”。后来见到了他,的确是“不但精壮,而且高大”,简直是个大力士。
真正认识鲁之洛先生,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当时他在县文化馆工作,我被临时抽调到县文教局帮忙。两个单位分别在展览馆南北两向。我上班在文教局,食宿在文化馆。我住的房子是用两米高的薄木板间出来的,隔壁住的就是鲁之洛。第一个晚上,我就慕名去拜访他。天气炎热,正在灯光下写作的他,赶紧站起来笑脸相迎。他穿着背心短裤,脸上流着汗,闪闪发光,臂膀大腿粗壮得闪着亮光……简直是雕塑家难以找到的模特儿。
此后我们的攀谈自然多了起来。我每晚一觉醒来,他仍奋笔犹酣。我请求尽己所能帮他,他却以不好劳驾谢绝。说的次数多了,他才不好意思地让我帮他誊稿。他正在写《松伢子历险记》,字写得龙飞凤舞,特别好看,我自愧不如。想到既能欣赏书法,又能当第一个读者,我便认认真真誊写起来——可惜没誊写完,我就回校工作了。
期间,有一天晚上,食堂运了一车煤炭。汽车爬不上门前陡坡,就把煤炭下到街道上。几个人挑煤挑了一个早晨,没挑多少,个个筋疲力尽,饭桌上叫苦不迭。鲁之洛笑着说:“给我夹两个‘老鼠尾巴’(汤中的莴笋尖),我一个人挑完!”大家笑闹着当场兑现。吃完饭,鲁之洛找了一担箩筐,一个上午把煤炭挑个精光。他就是这么幽默,就是这么宁肯自己吃苦,不让众人受累的。
1977年《松伢子历险记》出版了,鲁之洛第一个给我赠了书,并送了两本。我捧着书,脑海浮现出他白天用箩筐挑煤炭爬坡、晚间近乎赤膊上阵挑灯夜战的身影。文人而又为力士,“能文笔走如游龙,能武剑指战犹酣”,文武兼备,实属难得,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此后不久,一个周六的早晨,鲁之洛打电话给我,说是县武装部派他到离我们学校较近的卧龙大队了解民兵工作,要我为他准备食宿。头天得知老母重病,我必须请假提早赶回去,便急急给他打了3斤米酒,在食堂要了3斤米和肉食小菜,清理了私人炊具,留下了房门钥匙。待我周一回校,哪知他头天下午就跑了,所备食物一扫而光,只有简短留言。他把我作为朋友、兄弟,我很欣慰。后来听说,他一气写了万余字,交了稿。殊不知,这是《华南民兵》要的通讯稿,所需字数不过500字。大力士干了针线活。
(若苦,武冈市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