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2月06日

◆精神家园

我的车马灯记忆

曾良平

“咚咚锵,咚咚锵……”锣鼓声要么从后山缓缓传来,要么从垄中大丘迤逦而来。当后山的锣鼓声到了屋后的渠道边,垄中的锣鼓声到了扌汇子山时,父亲一定会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点好煤油灯,打开堂屋门,摆好酒席,等待耍狮子的、耍龙的,或者是耍车马灯的进门。他们来的时候一般到了深夜十一二点,我虽然很想早起来一睹为快,但想着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如果起床等他们,时间会特别难熬。所以我每次非得等他们到了屋外的井边时,才翻身起床。

他们很快就到了堂屋门口,父亲手里的鞭炮霎时炸响。鼓乐齐鸣,众声喧哗,宁静的乡村夜晚,一派热闹、欢快景象。他们一般先在堂屋门边耍一阵,然后鱼贯而入,进入堂屋,开始上演“视听盛宴”。

20世纪八十年代初,春节前后,乡人一般是耍狮子,接着是舞龙。小孩子最感兴趣的是车马灯表演,因为里面有可爱的“蚌壳精”“乌龟精”“鲤鱼精”,还有令人好笑的“罗瞎子”“三花子”。我看了几次车马灯表演以后,觉得自己也可以组织一支车马灯队伍来玩玩。随处可见的蚌壳既可以做“蚌壳精”,又可做乐器;烂锑面盆做“乌龟精”,兼做锣鼓;至于“罗瞎子”么,找副没有镜片的眼镜戴上,正合适……经过几天草草训练后,到过年的时候,我们的队伍就隆重上演了。我们从堂屋门出发,一路“鼓乐”声不断,浩浩荡荡开向晒谷坪。到了坪里,一番群魔乱舞,人欢马叫,直折腾到精疲力尽、人仰马翻,才兴尽而返。

时光荏苒,一转眼,过去了三十多年。居住的城市这几年突然兴起了一支车马灯队伍,领头的是邵东作协主席唐志平。闲时与身边人聊起小时候畅演车马灯的光荣事迹,她马上反唇相讥:你那也算耍车马灯,太小儿科了。她才是真真正正的车马灯演员,专门在车马灯队担纲“蚌壳精”这一重要角色。问她怎么演,她说倒也很简单,到了一个地方,随着锣鼓声,边跳边舞,就算完事。最让她开心的是,耍一个正月,能挣到三元钱。把钱交给母亲后,母亲破天荒给她扯了一身尼龙布,做了一条花裙子,让她显摆了一个夏天。

一些“60后”“70后”一边追看车马灯表演,一边回忆小时候的故事……忆着忆着,就忍不住老泪纵横,真是青春易老韶光贱。亦或许,当物质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人们吃穿不愁,就会去追求更加纯粹、自然的精神娱乐。于是曾经消失的车马灯再次复活,这也应了那句话,越是传统的,越具有民族性。

行文至此,耳边突然传来:“打开东门进财宝,金银财宝滚进来。滚进莫滚出啰,滚一个满堂红。左手开门郎是金鸡叫,右手开门妹是凤凰啼。郎是金鸡叫,妹是凤凰啼……”哦,原来是我住宅隔壁的昭阳公园又耍起车马灯来了。

(曾良平,邵东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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