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年前,高中毕业后,我参加了县教委举办的中学代课老师招聘考试,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被分配到一所乡镇中学教书。一天上三到四节课,对我来说,工作量不算很大。尤其是到了星期天,除了和留在本校的老师聊聊天,就是关在房里看看书、备备课,日子很好打发。但惭愧的是,囊中羞涩,记得有一个月,仅伙食费就吃掉58元。那时初中代课老师月薪65元,如果每月回一趟家,就所剩无几了。幸亏家里有几亩薄田瘦地,不然一人吃饱,老婆孩子就会挨饿。
如果经常这样下去,今后怎么养家糊口?砍柴卖!这是我当时想到的一个最原始、最实在也是最无奈的办法了。
学校位于山脚下,周围群山环绕,层峦叠嶂,树木繁茂。一条小溪从校园旁边哗哗流过。那时,老师和学生食堂是靠烧柴煮饭炒菜。柴禾是从当地乡村买来的,干柴2元50公斤,湿柴8角50公斤。对于一个从小就跟着同龄人一起砍柴的我来说,一天砍几百斤柴,不是小菜一碟吗?
说干就干。星期六下午放学后,师生大部分回家了,我悄悄地将那把事先磨好的柴刀系在腰上,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上山砍柴去了。我翻过一座山坡,来到一个冷清的山坳里,突然看到一片密集的杂柴。就像发现了一堆宝贝一样,我兴奋地跳起来,挥舞着柴刀,一根根地砍过去。砍着砍着,突然,乌云密布,一阵暴雨下来,我一下子变成了一只落汤鸡。还好,一支烟的工夫,雨停了,太阳从云朵里露出笑脸。我歇了一会儿,衣服晾干后,又继续战斗。随着刀起刀落,一会儿工夫,便砍倒一大片杂柴,捆成两担挑回学校。这时,夕阳还挂在西山树梢,没有下山呢。
晚上,我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腰酸背痛,辗转反侧睡不着。想到年老体弱的父母、嗷嗷待哺的孩子和忙里忙外的妻子在家等着用钱,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就起床了,又踏着那条熟悉又布满荆棘的崎岖小道走进深山。
不过,话要说回来,代课教师砍柴卖,虽然是为了赚钱,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每次挑柴回来,我总是悄悄地从学校的后门进入,把柴禾一层层地码在学生食堂旁边一块不显眼的空地上,以免让老师和学生看见。
一个学期下来,柴已码到1米多高了,整整齐齐的,远远看去像一堵墙。快到学期结束时,那位50多岁的后勤主管便把我叫过去一捆捆地点数,整整100捆。当点完最后一捆时,他抬起头对我说:“按每捆1元计算,行吗?”“可以的。”我爽快地说。当我从那位后勤主管手中接过那叠共100元的钞票(都是5元一张的)时,潸然泪下。这100元,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微不足道。然而,在30年多前,这100元,相当于我一个半月的工资,相当于妻子辛辛苦苦养半年猪挣到的钱,相当于小孩一年读书的学杂费……
30多年来,在党的正确领导下,全国人民高举奋斗之刀,砍掉了贫穷落后的尾巴,城乡处处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后来,我就千里迢迢从老家湖南来到经济发达的浙江打拼,收入比过去代课提高了100多倍,全家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幸福生活。
(黄田,绥宁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