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文学少年的时候,曾经十分痴迷于研究所谓的写作“技巧”。那时互联网才刚刚兴起,身边也没有志同道合的人可以“切磋”,写作经验几乎全部来自书本。那些关于写作的“武功秘笈”印在各种刊物上,我恨不得把每个字都拆开了用放大镜看。后来慢慢发现写作其实是一件虽很“个性化”,却与读者互动感极强的事情,在技巧之外,作者对自己书写事物的“真诚”显得更为重要。
一千个读者眼中就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何尝不是一千个写作者的笔下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样一朵花、一棵树、一个人、一件事由一千个人来写,最后的成文肯定是不一样的。最后胜出的佼佼者,绝对不会单纯地比拼所谓的技巧,而是真诚——作者对事物理解的深度、书写的角度,更重要的是赋予作品以真情实感。
我刚刚学习写作的时候,也有新手们经常犯的通病:为了达到“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效果,铺张辞藻,雕琢文句,喜欢大量使用华丽和过度修饰的句子。乍一看很热闹,但仔细读就发现拳头打在棉花上,因为作者沉浸于自我的世界,热衷于用累赘华丽的词句来描写一个无足轻重的细节或某种情绪,却忽略了真诚才是最打动人心的。这样轻重不分,一不小心就变成无病呻吟、故作深沉了,令读者反感。
小说《活着》里有这么一个场景,主人公从儿子的坟头回家的时候,“月光照在路上,像是撒满了盐”。作家余华没有用大量的笔墨来渲染环境和个人情绪,只用了寥寥数笔,便让悲惨绝望、人生无常跃然纸上。据说余华在写完这十二字后嚎啕大哭,这便是一个写作者的真诚,用真情书写,而不是用华丽空洞的辞藻来渲染个人感受。
再比如我们看很多小朋友在写关于父母的作文时,似乎用的都是一个模块:我的爸爸(妈妈)勤劳善良,对我的关爱无微不至……那么问题来了,天底下绝大多数的父母都很勤劳善良,也深爱着自己的孩子,如何体现出自己父母的与众不同呢?
自然是要先找到一个新颖、独特的角度,这个角度可以是一件记忆深刻的事,也可以是一件承载着特殊意义的物件儿。写父母的名篇有很多,比如朱自清的《背影》、赵丽宏的《挥手》、吴冠中的《父爱之舟》,以及日本作家水上勉的《母亲架设的桥》……作家们通过独特的视角看到自己“与众不同”的父母,并真诚地述说或怀念,让人动容。
当然,我个人更喜欢的还是史铁生先生的《我与地坛》和新疆女作家李娟的《遥远的向日葵地》。两位作家在对亲情进行深情讴歌的同时,又饱含了对人生的种种思考与感悟,使一部原本就很优秀的作品的精神气质瞬间又得到了更高层次的升华。
前段时间我也打算写一篇纪念外婆和母亲的文章,刚写了一个开头:“蒋品梅的人生字典里没有远方,因为她一生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数十里外的县城,而唯一的那次远行还是被人抬着去的……”往事伴随着激烈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我曾经以为触摸、凝视过最长黑夜的人早已心如磐石,却毫无征兆地泪崩,一篇万把字的文章几度停笔,断断续续写到现在依然没完成。
诚然,真诚的写作在当下社会和当今世界显得尤为重要!
(菜刀姓李,原名李晓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