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食》(黄山书社2022年4月出版)是邵阳籍作家刘诚龙继《回家地图》《风吹来》之后聚焦故乡创作的又一部全新力作。本书由视觉抵达心灵,从饮食回归故乡,将来自故园的饮食记忆淬炼成一段段淳朴风趣,且充满温情的文字。作者打开牵动乡愁的味觉地图,带领我们一同回到他的童年,解读他成长中的每一份酸甜苦辣。全书39个故事,以食物为线索,以普通乡下人为故事的底色,讴歌了一群有情有义,不惧生活困顿,沿艰难而上的新时代乡村人。且让我们随着刘诚龙先生的《将进食》,从胃部回到故乡,回到亲人身旁吧。
刘诚龙在《叶叶是乡愁》中说:“日子是苦的,懂得经营的人,才能咂摸出其中的香甜。”阅读刘诚龙的文字时,我品出了苦味,这份苦,来自他所成长的年代,生活并不富庶,让他始终压抑对食物的渴望。尽管如此,因为有一个温暖的小家,有懂得分享的兄弟姐妹,有勤劳贤淑的母亲,有任劳任怨、持家爱家的父亲,日子苦中有甜。这群普通平凡的乡村人用勤劳的双手缝补苦楚,擘画幸福。
“我已出了乡村,喝的茶大都是香茶甜茶,有时也吃苦茶,但苦茶与老家的茶相比是一种很‘富贵’的苦,那种粗糙的老叶子茶,只有姐妹们还在喝了。姐妹们的苦,还是那老叶子茶的苦吗?”有些苦,只存在于成长的某个特定时段,过了,便再也找寻不到。刘诚龙笔下的“苦”并非真的苦,这苦味中充实着丰富的记忆。走过那段岁月,喝上了香茶甜茶,却发现这曾渴望多时的味道,并不如那苦味更叫人回味。
刘诚龙笔下,父亲在菜园一隅种满鲜姜,勤耕细作,天尚没亮,捏一块姜,握一壶酒,姜酒风流中,笑对人生;老屋灶台,母亲撒一把米,煮擂米粑,一家七八口,一餐就风卷残云吃了干净。刘诚龙在还原故事时,目光定位于细节,极力保持人物的原始性与本真性,力图彰显一种朴实的美。活泼、幽默的语言贯穿始终,恰好表现出了湖南人特有的豪爽、率真与风趣。
对于“乡愁”的概念,历代文人墨客各有自己的情感寄托。在余光中的诗中,它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是一湾浅浅的海峡;诗人席慕蓉说,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而在刘诚龙的笔下,它是一片茶叶,沉浮于水中,沉潜于心底,上下悬浮,撩动乡愁。“乡愁”虽被文人大家以不同事物借喻,但其间渗透的情感是相似的,浓烈程度分毫无差。
我们依偎在故乡怀里,舔舐着故乡母亲的乳汁茁壮成长。当身体渐趋强壮,故乡以自己坚实的臂膀,撑起我们起跳的高度,送我们去了千万里之外的世界。从此,故乡成了我们牵肠挂肚的地方。
刘诚龙在《红鸡蛋》中说:“在外面奔波,尝过了许多炎凉世态,感受过许多是是非非,也体验过许多恩恩怨怨,回到乡村,才真切地觉得乡亲们有一颗至真至纯而透明澄澈的心。此次,我带妻儿回家,外面是呼呼的北风,风中夹雪,我烤着火,吃着杉妹子送来的红鸡蛋,身上与心里都热热乎乎。”
在刘诚龙的乡愁情绪里,解愁不难,只一颗红鸡蛋,便可消解思乡之苦。与其说刘诚龙在执笔写自己,不如说是在替背井离乡的人诉说心声。作家的神圣之处在于,他能以细微的知觉、敏锐的触角,察觉平静面容之下,潜藏在人们内心的情愁悲苦。这愁绪如一泓泉流,以温润的模样滑动到笔尖上,被铅墨排成一串串美好。乡愁,覆盖在故乡这宏大的背景之下,便带着美好与真切。故乡如一池清澈的泉水,喷涌着澄澈,净化出善良,让那些原始的心带着至真至纯行走人世。
阅读《将进食》,父亲的身影时而出现。刘诚龙从记忆到文字,从情感的汇聚到舒张,父亲的形象在他心里是高大、伟岸、坚强、勇毅的,同时,又不乏率真与乐观。平常日子,父亲手执酒杯,行走在瓜果树下、道里田间,料理着花草,梳理着人生,任凭生活击打,他也无畏无惧。父亲与酒常伴,起初喝得不多,只一小口,脸色沉醉后,改抿为灌。回想当初,刘诚龙觉得,他对父亲行孝,唯有一事,便是当烧火小和尚,给父亲热酒。在热酒一事上,他还算尽心尽力,操起吹火筒,鼓起腮帮子死吹,吹得火熊熊旺起。
“不论是苦味还是甜味抑或是苦甜交加的味,能够勾起回忆的味道都是人生最深的滋味。”苦也罢,甜也罢,苦甜交加也好,冷暖人生的每一帧画面,都是人生中刻骨铭心的记忆。若要问一问这其中的真实滋味,唯有体悟过的人,方才明白。
读懂了人生,苦乐才会有所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