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文献家刘达武编辑《邵阳车氏一家集》,精选了自车大任以后车氏家族35人的诗词2827首,文章84篇。近年,《湖湘文库》和《邵阳文库》又相继出版《车氏一家集》,荟萃精华,传承了邵阳车氏家族的书香文脉。遗憾的是,上述三个版本的《车氏一家集》,均遗漏了一位作品甚丰的车氏子弟车持谦。
车持谦(1778—1842),又名守谦、子尊,字秋舲,号捧花生,是大任兄弟大敬的第七代孙,其代表作是《秦淮画舫录》。该书成书于嘉庆二十二年(1817),写的是南京秦淮河一带的风月佳话。书分上下两卷,上卷为“记丽”,即为130余位秦淮名伎作传。下卷为“征题”,收集了江南文人酬唱的作品。书中所描绘的女子,才艺超绝、敢爱敢恨、个性鲜明活泼。比如,书中写到一位叫金袖珠的美女,“嗜读《红楼梦》,至废寝食,《海棠》《柳絮》诸诗,皆一一背诵如流”。书中还记载了一些善于唱昆曲的丽人,如纪招龄“心绝慧悟,无论新声旧谱,才一按拍,如银瓶泻水,使人听之忘倦”;陆绮琴“其父本梨园老教习,探亲过白门,遂家焉,绮琴早按宫商,妙娴丝竹”。《秦淮画舫录》写的是优伶脂粉,但用语文明典雅。
《秦淮画舫录》一经问世,即成为畅销书,甚至出现了盗版书。那些从事娱乐业的优伶们,更以自己的芳名艳迹能够入书为荣。如车持谦所言:“《画舫录》成,一时纸贵,诸姬群相诘问,以列名其间为幸……闻某姬展转购一部去,遍检其名不得,乃至泣下。”“余梓《画舫录》成,不数月,坊间已有翻本,以其无关著述,有利负贩,遂亦不问。”
在《秦淮画舫录》面世的次年,车持谦又写了《画舫余谭》,描绘了秦淮河畔民俗风情、饮食商贸和戏曲百艺等状况,再现了清代南京市井生活百态。其中写游船上唱昆曲和其他曲艺的倡优,“顾双凤之《规奴》,张素兰之《南浦》,金太平之《思凡》,解素音之《佳期》,雏鬟演剧,播誉一时”等语,是颇为珍贵的戏曲史料。
谈到《画舫余谭》的成书及体例,作者自称“辑《秦淮画舫录》竟,偶有见闻,补缀于后,凡数十则,即题曰《画舫余谭》,亦足新读者之目。信手编入,无所谓体例。他日更有所得,当仿《容斋五笔》之例,再续成之”。除了把笔触伸到娱乐圈,车持谦也致力于南京地方文史研究。《莫愁湖志》和《钟山志》是他这方面的作品,书中记录了南京的风云变幻,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
车持谦存世的诗作不多,但《秦淮画舫录》《画舫余谭》中借他人之口吟唱的诗歌,很有可能就是他的作品。
车持谦多才多艺,爱好广泛。他懂谱曲,曾为万荣恩改编的剧本《红楼梦传奇》校过谱。他在序言中说:“余览子此作,方将觅十七八女郎,按红牙拍,柔声缓唱于氍毹之上。”
有人说,车持谦是唐伯虎式的风流文人,他的《秦淮画舫录》中不少是他猎艳的记录。他自己也承认,《秦淮画舫录》是写着好玩的。在南京城,他有一班玩得来的酒朋文友,时常举办“文酒之会”,一块“携榼访胜”“欢吟醉呼”。
然而,车持谦到底是车氏子弟,秉承了车氏的家风。他貌似远离政治,尽交结些才子佳人,却做了一件具有强烈家国情怀的事情,那就是致力于《顾炎武年谱》的编撰。
顾炎武是明末清初著名学者。车持谦崇敬顾炎武,研究顾炎武,从顾氏身上看到了曾祖父车鼎贲、车鼎丰兄弟的影子。《顾先生年谱》被后世学者称为“纸上顾祠”,为顾炎武入祀乡贤,及后来的“顾祠会祭”奠定了基础。
车持谦这位卓有成就的士子,之所以被遗漏在“车氏一家”之外,首先是因为他这支车氏后裔重回了祖籍地南京,与邵阳车氏失了联系。其次跟他吸取曾祖父受清朝文字狱迫害的教训,行事低调有关。再就是他的重要作品如《秦淮画舫录》用的是“捧花生”之类的笔名,世人很难把他与“车氏书香”联系到一起。
(陈扬桂,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