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5月30日

◆樟树垅茶座

蝉为歌而生

龙会吟

夏天来了,原野上蝉鸣一片,洪亮,悠长,唱沸了白天,鸣醉了夜晚。正如贾岛《风蝉》所咏:“风蝉旦夕鸣,伴叶送新声……噪轩高树合,惊枕暮山横。”

可惜蝉的寿命太短,从幼虫蜕变成放声高唱的蝉,只能活七天,也有人说是十五天。七天也罢,十五天也好,总之是短得不能再短。而它们在这才七天半月的寿命里,激情迸发,放声高歌,歌唱大地的丰收,歌唱世界的美好,在炎热的夏天里,唱出了缕缕清风。它们为歌而生。

为了这尽情歌唱的七天半月,蝉的幼虫在阴冷黑暗的地下整整待了四年。

夏天,蝉一边放声歌唱,一边繁衍着后代。交配过的雌蝉在树枝上钻出无数小洞眼,将卵产在里面。秋天到了,蝉卵发育成幼虫,从小洞眼里爬出,被风吹到地上。它们钻入土中,靠吮吸植物的根须保持生命,饱受四次蜕皮之苦。深藏在厚土之下,它们能听到大地深处的奔涌呼啸。这呼啸赋予了它们一种磅礴的气势,也给了它们一种坚毅的力量。四年后,它们用颚挖开坚硬的土层,顶开地皮,得见天日。见了天日的第一刻,它们不是欢呼,而是爬上树枝,进行它们生命中的最后一次蜕皮。这时,阳光照到了它们身上,雨露浸润着它们的翅膀。经过阳光雨露的洗礼,它们成了一只灰褐色的蝉,一声高歌,飞上云天。

蝉为歌而生,歌为蝉立身。那悦耳的鸣叫,流淌着神韵,是大地上最动听的歌声。大自然里,动物的鸣叫声,有时痛苦,有时喜悦,有时悲哀,有时惊骇。而蝉鸣始终如一地充满着喜悦,给人愉悦。

古今中外的人们,对蝉推崇备至。希腊神话中有一则这样的故事:两位音乐家爱诺莫斯、阿里士笃进行竖琴比赛时,爱诺莫斯的琴弦断了,恰巧一羽鸣蝉飞来,它的鸣唱继续了爱诺莫斯的琴声,爱诺莫斯获得了胜利。

在中国,蝉的歌声穿越历史烟云、岁月时空,在秦砖汉瓦里流响,在唐诗宋词里吟唱,千古不息,万代延续。中国咏蝉的诗文里,多是赞扬蝉的廉洁和清高。曹植《蝉赋》云:“实澹泊而寡欲兮,独怡乐而长吟。声嗷嗷而弥兮,似贞士之介心。内含和而绰食兮,与众物而无求。栖高枝而仰首兮,漱朝露之清流。”体现了一代文人对蝉的廉洁清高的顶礼膜拜。

在流传至今的咏蝉古诗里,我最喜欢唐代虞世南、骆宾王、李商隐三人的诗作。“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虞世南写出了人格化了的蝉的品质。骆宾王的“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用蝉的高洁隐喻自己的不幸。李商隐的“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抒写了自己像蝉一样怀才不遇。这三首诗,都写到了蝉的高洁品质和歌声,都把蝉比为自己。虞世南发的是赞语,骆宾王发的是悲叹,李商隐却是牢骚满腹。虞世南借蝉彰显自己,骆宾王借蝉悲叹自己的命运不济,而李商隐却满腹牢骚地抱怨世界对他太不公平了。就他们呈现出来的精神风貌,都离不开一个“自我”,比“与众物而无求”,一生只为歌而生,一心只求听者乐的蝉,思想境界略逊了那么一点点。

当然,他们的诗是好诗,流传至今,就像蝉的歌声一样,必定与天地同在。

(龙会吟,隆回人,中国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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