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回娘家给母亲拜年,亲人们有的在打麻将,有的在玩手机。我呢,两者都不太感兴趣,我要去楼上看我日思夜想的“宝贝”木箱。
我是一个很念旧的人,一张老照片,一件旧衣裳,都能勾起我许多的记忆。我读过的课本、看过的连环画,一张写满了备注、我儿时的黑白照片,一封老公写给我的情书,还有一些陈年的杂志以及我的日记本,都收藏在木箱子里。每次回娘家,我就会守着这些东西,打发着悠闲的美好时光。
记得有一次回娘家,碰巧收废品的来了。“你们家怎么有这么多书?”这句话足以让母亲骄傲半天。“我姑娘喜欢读书,我儿子开过书店,积攒了几十年的,能不多吗?但我家的书是不会卖的,你别打主意。”那天,我才懂母亲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如今,村里能一下拾掇出这么多书的,恐怕只有母亲家了。
不知道从何时起,读书突然不是件好玩的事了,很多孩子都只玩手机,打游戏。青年人也是玩抖音、看快手,一天快快乐乐地在手机的世界里生活着。村里的书香味越来越淡。
怕它们长年累月地沉睡,我挑了几本压在箱底的书,放在太阳下晾晒消毒。我觉得我是在晒我的童年,晒我走过的一些时光。说也奇怪,搁了几十年无用的东西,在别人的眼里,或许就是一堆垃圾废物。对我而言,每一样都是那么珍贵。那几本我儿时的日记,我又细细地品读了一遍,耗去我一上午时间。当母亲上来喊我吃午饭时,看到阳台和房间摊满了书,问:“要不要了?不要我就哪天烧了它。”我用撒娇的语气对母亲说:“我把曾经的年轻时光,都托付给它们了。你千万不能因为我的书旧了,我的木箱子老朽了,哪天不顺眼给我丢弃了。”
母亲沉默不语,但又眼疾手快地拣出几本土黄色的小日记本。那是我上学时写的日记,第一页贴有我在报纸上剪下的一张画,图案是一对母女。母亲知道我的心事,我从小就过着在父亲家和母亲家两边来回跑的日子。母亲把它们整理好,掸去封面上的灰尘,自言自语地说:“不丢,我不丢你的,哪天你搬到你自己的家里去吧。”母亲说着说着就眼泪汪汪了,我顿觉心头一种莫名的疼痛袭来。
看着母亲苍老无力的样子,让我想起她早晨杀鸡,菜刀在鸡脖子上荡了几个回合,也没有抹破鸡脖子。鸡没杀死,反倒跑了。我和老公出去到橘园子里找,找好久也没有见鸡的影子,回来却看见母亲在跟自己怄气。嘟囔着,刀不中用,人也不中用。母亲一边数落着自己,一边又埋怨儿子在外地做生意没得空回来过年,一会又数落我嫁这么远。我低着头,不敢吱声,一言不发地走到火炉边,默默地往火炉子里加柴火。我只是想着火烧得旺些,她应该就不会感觉心寒……
(倪章玲,邵东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