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停,哨声起;舞狮闹,掌声响。甩头摇尾乞人怜,盼东家将红包抛;地上红包遍地躺,就看那狮能否用嘴叼。这一场插曲热热闹闹,只听那哭声渐变小……”
我看惯了这个,没觉得特别,不由得将目光转向抱着灵牌的二叔。就在下葬的前一天晚上,大家都在讨论该让谁拿着这灵牌。这死者早年丧子,中年丧偶,死后无人戴孝,确实可怜。
“我来!怎么说他也是我舅父,况且,没有当年的他哪有今天的我。”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是二叔。的确,他们渊源颇深。那是许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那一年冬天,寒风凛冽,雪铺了一尺。二叔裹着厚重的棉袄走在雪地里,新雪遮盖了脚印,入眼的只有皑皑白雪。他吸了一口气,又紧紧裹了裹衣襟。最后他停在红木门外,扣了扣门环。良久,门打开了。
“孩子,快进来,外面那么冷,别傻站着!”舅母穿着最新样式的保暖棉袄,抱着一条小宠物狗走了出来,低头看着他。进了舅母家,一股热气冲上来,二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伸手接过舅母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擦了擦头发。
“他在里屋,我带你去见他。”舅母将小狗放下,把手塞进口袋里,“你家外甥大老远地来找你咧!你们俩聊,我去做饭。”
“舅父。”二叔笑着走过去。
“你这小子,好久都没有来了,说说,找我有什么事?”舅父自顾自地沏了一杯热茶,悠哉悠哉地啜了一口,响声极大。
“还真的有事,过段时间就开学了,我想找您借八块钱交学费。”
“你也知道,我没有什么钱。”舅父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又吐出一圈白雾,
“舅父……”
“别说了,要钱没有,你吃完饭就离开吧。”他毫不掩饰眼角的鄙夷。
“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舅父,等我赚了钱一定会还给你的。”二叔站在那里,双目微红,“求学是唯一的出路,我不想一辈子就这样埋没在这里……”
钱,还是没有借到。他踏出红木门槛,抬眼一看,雪愈下愈大,没个消停。前面的路老窄、老长,路的两边都是枯木,挂满了冰凌。他回到家里,一个人待着,想了好久。“孩子,也别怪别人,我们自己努力。”母亲给他留下这句话。彼时的他,15岁。他种过花生玉米,养过猪牛鸡狗,在跌跌撞撞许多年以后,开着宝马回来了。而那个怨念他记了大半辈子,愣是没有再拜访过舅父。直到这一天,听到他去世的消息……
吉时到,放鞭炮,下棺,入葬。二叔抱着灵牌,沉默不语,看着他们将旧土翻上来,又盖上新土。
(指导老师:杨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