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50年代末期,我们大队要把一座石山上有鸟粪的黑土搬下来做肥料。于是从山顶到山脚建了四条木轨,利用滑轮让两辆以索子相连的木车在木轨上一上一下:处在木轨顶端的车装满肥料,打开木轨上的卡子,那车就往下滑;与此同时,原先停在另两条木轨尾端的空车就往上升……这设施被称之为索道车。可惜这样搞了不久就没搞了,索子断了,一辆车不知滚到哪里去了,另一辆车用一根棒子别着,停在轨道的半中腰。
一天,我们几个小伙伴在石山上割草,看见了那辆车,老五就提出坐一回索道车。大家都响应。争先恐后爬到车里,要把别车子的棒子抽掉时,老五又说,人还是先别坐,把背篓放进来试一下。于是大家都爬出车子,把各自装着草的背篓装进去。然后,老五抽掉别车子的棒子。惊心动魄的事发生了——那车子越滑越快,车轮与木轨摩擦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快滑到木轨尾端时,车子发了疯,颤抖着、呼喊着,不要命地往下冲,最后冲出木轨,拦腰撞断了一棵妄图阻挡它的小水桶粗的杉树……它发出的最后的喊声,震荡着整条山谷,山上好多鸟雀都惊飞起来。
我们都心惊肉跳。走到山脚下,车子已经不见了,只有这里那里散落着半块木板、一截木条,背篓也被抛得四散,里面的草自然也被抛了出来。我们吓出一身冷汗,如果坐在车子里,后果不堪设想!
又一年,是农历五月的一天,我在石山上摘“划船萢”吃。“划船萢”结在牵得长长的乌刺藤上,大概因为在划龙船的时节成熟,故名。成熟了的果子也是乌黑色,很好吃。吃得牙齿有点酸了,我才叫同在看牛的伙伴来吃。一蔸“划船萢”辐射出好几根藤呢,还有他吃的。“快走开,快走开!”伙伴人未到,声先到。我说:“怎么了?”他说:“蛇!你头顶上有一根蛇!”我连忙跳开,同时也看见我刚才所站之地悬空的乌刺藤上,栖着一条蛇,一条乌梢蛇!待伙伴要用赶牛的竹梢子打它时,它倏地溜下去,无影无踪了。我自然吓出一身冷汗。那种蛇的头和尾都是钝钝的,整个身子只有一尺多长,在我们那里被称为“犁头棒”,是很毒的蛇。
又一年,我和几个朋友到县城远郊探一个岩洞。在岩洞里攀、爬、钻,算是探了一回险。然后我出了洞。洞前是一个平台,我蹲在平台前端的悬崖边,看远处的景致。突然,我身子被谁撞了一下,脚就离了地面,我惊叫一声,就“飞”在悬崖外了,姿势倒还是蹲的样子。我往下瞅了一眼,觉得有高度,也看见了下面的树木和藤蔓。坠落的过程还不短,并不是“刹那间”,我心里很紧张,闪念着不同的后果。
是屁股先落地,只感到轻轻一震,有一点点疼,其他部位没有异样的感觉。坐了一下站起来,活动一下身子和四肢,一切如常,知道没有事了。我再往上看,悬崖有三四米高,崖壁上纵横交错着一些小树的枝头和藤蔓。我在空中时,它们把我托了一下,减轻了我下坠的速度。我打了个寒颤。崖下的坡地上,有的地方是尖刺的石头,有的地方是砍过柴留下的尖茬,如果我的屁股蹾在尖刺或尖茬上,后果也不堪设想。
……
人的一生可以说“险象环生”。活着不易,并不是夸张。
(黄三畅,武冈二中退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