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止庵在绥宁境内。康熙年间,靖州渠阳人吴廉,访友过庵,有诗《且止庵》。其序曰:“绥宁县枫门岭下之九里冲,上下四十余里俱无人烟,且云封云磴,鸟道纡回,游其际者四顾荒凉……丁卯(1687)之冬,余因访友武攸(武冈),道经九里冲,距枫门不及里许,见有孤亭突起,名曰‘且止’,内有凤髓生津龙团退暑。瞬息间,其停骖停肩者络绎不绝。”
诗曰:“九里冲前道阻长,迷离古径树苍苍。马嘶芳草人多瘁,猿曳枯藤鸟欲翔。过客穷途敲石火,征夫无计觅壶浆。于今幸有甘棠舍,且止行人念故乡。”荒野莽莽,云树苍苍,征夫疲惫,行人迷茫,能于此“且止”一憩,已属幸事。哪怕无计能寻得一壶水来止渴解乏,也可用随带的火石敲出火来点一枝烟,所以也把这庵当做甘棠施惠之舍了。看来,远道行人逢有茅椽孤宇,都会获得一种心灵上的慰藉。古之长亭、短亭、道观、庙宇,还真是一种带有功德性的建筑。
定远桥,亦在绥宁。绥宁士子李若樑为康熙时癝生,有《定远桥记》碑文纪其事,并有《定远桥》诗曰:“两岸奇峰势接天,半轮明月映前川。千山曲曲争环拱,万水源源涌碧涟。烟火从今风景盛,人文自此科名传。置邮不藉野航力,永赋甘棠遗爱全。”前二联写修桥的必要性,后二联写修桥所起的作用,且歌颂修桥者有周公甘棠施政之功德。在这穷山荒水之地,架桥、修路自是得民心之事。所以,邵阳前人多有歌唱桥路利民之咏。
李又生,亦绥宁人,康熙岁贡生,其《定远桥》诗:“危峰磊落望关津,愉睹舆梁此日成。独步清流忘筏楫,长驱古道乐康平。亭移月影堪留醉,剑引鸡声欲送行。此处英才连柱下,频来把笺奋鹏程。”着重写桥的便民利民作用。有意思的是,两首诗都强调修桥与培育人才的关系。二者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其实,交通促进经济发展,必然带来文化发展。古人的目光是长远而深刻的。而另一种说法是,建筑改变山水格局,即改变风水,而风水培育人文,而建筑亦为人文。故余之《北塔记》曰:“风水怡而人文蔚,人文蔚而英才彰……”
康熙二十五年(1686)绥宁县教谕、沔阳人费映荪《定远桥》诗云:“虹桥久圮叹途穷,卧影波流今复隆……从此游人歌道坦,勿劳厉揭乐融融。”厉揭者,涉水也。连衣涉水为厉,提衣涉水为揭。《诗·邶风·匏有苦叶》:“深则厉,浅则揭。”文天祥《献州道中》:“跻攀上崖磴,厉揭涉潇濑。”不用厉揭而涉江,当然乐融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