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是江姐扔给我的第一个学生。准确地说，小黄不是江姐扔给我的，是我自己扔给自己的。我自告奋勇承担了说服小黄还款的任务。

上年度我们为小黄向国家开发银行湖南省分行申请了救助，因此他上年度本息应还款额近三千元全免了。为他申请救助，是因为他父亲罹患一种罕见的重病，卧病在床，丧失了劳动能力，他拿出了些钱给父亲治病。江姐了解情况后，很是同情，邀我一同去他家看了。小黄所言非虚，其父病入膏肓，不容乐观。小黄毕业后在外省一所私立学校上班，待遇不低，我再三权衡，同意为他申请救助。原因有二：一是为他父亲患病，二是因为他的孝心。

这次，江姐问我是否将小黄纳入申报救助范畴，我毫不犹豫摇头。我的理由很简单：小黄经常在朋友圈晒他和女朋友在景区游玩、在餐馆吃虾螃的照片，可见他不差钱，生活幸福指数高。在这种情况下，绝不能为他申报救助，否则是对他的纵容，也是对其他学生的不公。

不再为他申请救助的决定，是江姐告知小黄的。小黄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按时还款——这是江姐反馈到我这儿的信息。听后，我感到欣慰，觉得自己当初为他申报救助的决定没错，这个孩子毕竟通情达理，懂得感恩。

小黄口头上答应得好，却迟迟不见行动，眼见就要逾期了。江姐无可奈何，只有求助于我。我不敢怠慢，马上给小黄打电话。小黄态度很好，让我放心，当晚一定把钱打进支付宝。小黄话答应得好，我仍不放心，反复叮嘱：“小黄，晚上不要忘记啊，逾期可影响个人征信……”小黄大大咧咧地说：“知道啦。”搁下电话，仍是放心不下，想给他再发个信息。不知是步入中年还是接触这项工作的缘故，我感觉自己变了，变得婆婆妈妈。想想还是作罢，“90后”的小黄应该不喜欢絮絮叨叨。晚上十点，我忍不住，让江姐查了小黄的还款信息，结果令人失望。我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江姐倒是淡然，反过来安慰我，说这种事她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翌日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给小黄打电话，问他为何不讲信用，没有如约还款。我语气里的不满像蜿蜒在山间的小溪，若隐若现。小黄避开我的锋芒，为自己没还款找理由。他说，他谈女朋友了，开支比以往大了。他说，他们准备谈婚论嫁了，需要不少钱……他七七八八说了一大通，言下之意，希望像去年一样给他申请救助。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果然是宠坏的孩子，只知道一味索取。我耐着性子，语重心长地说：“人啊，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诚信’两个字。当你女朋友知道她即将托付终身的爱人是如此一个人，她会瞧不起你……”被我“教育”一番，小黄自知理亏，连声说好。

可是，结果令人再次失望。此后，我给小黄打电话，电话不接；给他发短信，短信不回。他跟我玩起了失踪。我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我夜不能寐，满脑子想着这件事。

时间一点点流逝，离还款截止日愈来愈近。急中生智，我想到一个办法，不知奏不奏效。我给小黄留言：小黄，若今天再不还款，我将以县教育局的名义，给你们学校发函，把你的情况如实反馈给你们学校领导。发了信息后，小黄一如既往没有回复。我心里没底，不知此法能否“吓唬”住小黄。是夜十一点，我已卧床捧书催眠，江姐异常兴奋地电话告知小黄已还款。说完，她忙不迭地道歉，说实在忍不住将这个好消息私藏到明天再告诉我。我哈哈大笑，终于可以睡个落心觉了。

小黄终究年轻，被我“唬”住了。但我更希望，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现在能幡然醒悟。

（马卓，任职于隆回县教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