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的文治武略自不必言,据陈寿《三国志》载,诸葛亮还“长于巧思”,有很多奇思妙想付诸现实,如损益连弩、木牛流马。此外,还有孔明灯、鸡鸣枕和诸葛行锅等,据说,也都出自诸葛亮之手。损益连弩、木牛流马和诸葛行锅,已经被能工巧匠复原再现,但诸葛鸡鸣枕大概是因为太过机巧精密了,到现在还没听说有人复原出来。
1959年,在新疆民丰县出土了一个东汉鸡鸣枕,造型别致,鸡头鸡尾,中间宽厚凹陷,栩栩如生。人枕在中间刚好会让鸡头、鸡尾高高翘起,恰似“雄鸡一唱天下白”之势,故名此枕曰“鸡鸣枕”。此为麻布枕,虽漂亮,但无闹钟功能。鸡鸣枕在北方民间颇为流行,为普通百姓常用。明张岱《陶庵梦忆》提及鸡鸣枕:“鸡鸣枕上,夜气方回,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
不过,在古代,鸡鸣枕不只作为家用寝具,在一些地方还作为明器广泛使用。当然,鸡鸣枕虽名曰“鸡鸣”,但终不过是个雄鸡造型的布枕头,并无定时打鸣的闹钟功能。据清赵吉士《寄园寄所寄》载,诸葛武侯鸡鸣枕却是一到天明就会打鸣的:“偶武孟,吴之太仓人也,有诗名,常为武冈州幕官。因凿渠得一瓦枕,枕之,闻其中鸣鼓起擂,自一更至五更,鼓声次第更转不差。既闻鸡鸣,亦至三唱而晓。抵暮复然。武孟以为鬼怪,碎之。及见其中设机局,以应夜气。识者以为诸葛武侯鸡鸣枕也。”《寄园寄所寄》载此原文出于沈周《客座新闻》。沈周,明代大书画家,唐寅、文徵明的老师,与唐寅、文徵明、仇英并称“明四家”。
诸葛武侯鸡鸣枕不是绣花软枕,而是像警枕一样的硬物,为瓦枕。瓦枕即瓷枕。瓷枕源于隋代,于唐宋间为盛。唐人沈既济有传奇《枕中记》。瓷枕光洁凉润,为夏令消暑之良品。宋明间陶瓷业发达,武冈亦有陶瓷业,但武冈“地僻在万山,火耕水耨以自给”。《武冈州志·风俗志》云,武冈“造作器物无奇巧,取坚浑备用,其木工之稍精细者多自江右,本土绝少”。可见,此诸葛武侯鸡鸣枕当非本地所产。
诸葛武侯鸡鸣枕“自一更至五更,鼓声次第更转不差”,确实神奇,也难怪武孟会以为是鬼怪了。中间之机关可以“应夜气”,大概相当于今天光控开关里面的光敏感应器,且构造更为复杂,感应更为灵敏。武孟不识,少见,倒也罢了;多怪,竟而“碎之”,则着实可恶。新化人杨兴树闻讯,匆匆赶到,只见现场“钝钟击破机关露,片片散裂随风翔”,痛惜不已,遂作《诸葛武侯鸡鸣枕歌》以记:
“都梁之水何茫茫,有枕沉沙夜生光。武侯何年过此邑?神物堕地无人藏。千年土花蚀不得,一朝得自寒漆旁。鼓音次第鸡声转,恍与铜壶漏滴长。丞相当时卧南阳,抱膝长吟欢未央。此枕尔时共幽独,北窗浓睡游羲皇。昭烈三顾始应聘,鱼水君臣际会长。跨荆保益排八阵,两朝开济何辉煌。此景尔时人戎幕,寝不安室情彷徨。五丈原头巨星落,炎精十世九销亡。二千余岁留至宝,珍之岂尚同琳琅。珊瑚水晶绮丽光,声价应须自价强。惜哉俗客不相识,少见多怪心惊惶。钝钟击破机关露,片片散裂随风翔。丞相英灵万万古,铜鼓镗鎝留南荒。安得此枕重复合,置之金马门前白玉堂,诗成仰天三太息,荷池碧沼彻生凉。”
杨兴树,字荃甫,号小颠,性颓放,嗜酒好吟,以卖诗为活,有文集《纪异志》《小颠草》《载鬼一车》等。沈周《客座新闻》关于诸葛武侯鸡鸣枕条和杨兴树诗,又同见于同治《武冈州志》之“拾遗志”。
(阿旧,新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