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07日

柚溪行

易江波

离开柚溪很多年了,可她却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长长的溪流从深远的山间流淌出来,浑黄的溪水流经田野,绕过村庄,一路叹息缓缓走向远方。柚溪村位于湘西南山区,因柚子树颇多和柚仙山的溪水流过村庄而得名。

那年,我来到柚溪村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住在柚溪边的吊脚楼上,白天对着溪里无尽头的砂石堆劳作,晚上伴着如泣如诉的水声入眠。我时常想:柚溪为何如此淤塞?如此浑浊?

一日,我和长我几岁的房东姜亚军聊到我的想法,他说带我去柚溪的源头看看。过几日,我们来到溪水的源头,只见沿途的山山岭岭尽是“和尚头”。亚军告诉我,这全是滥砍滥伐造的孽。山上的树全砍光了,草皮也刨来积肥了,村里落得个“一场大雨一场灾,滚滚泥沙满溪流”。

柚溪的乡亲们住的是清一色“鸽子笼”般低矮的旧木屋,但沿溪有几户吊脚楼,村东头有一座香柚桥。一到夏天,烧柴火做炊,烟熏火燎,热得像蒸笼。加之村落中杂草、污水沟较多,农家邋杂东西也不少,又有溪水相伴,晚上蚊子多如牛毛。这时,村上的男男女女最好的去处便是村东头的香柚桥。这是一座木板桥,不高,约二十几米长,四五米宽。桥上有亭,亭两边没设栏杆,但置有长条板凳供人歇脚憩息。因此,每到夏夜,村里的人都喜欢来这桥上乘凉。尤其是小孩,太阳还老高就顶了破凉席上桥抢位置。到了晚上,桥上热闹非凡,男人们抽烟摆龙门阵,女人们扯衣摆扇风。男孩子们躺在桥板上,你挤我我挤你,挤来挤去,有的被挤下水里,于是哭叫声、吵闹声、打骂声混成一片,乱得不可开交。但在我们知青眼里却是生活的奏鸣曲。老实的女孩们挤在桥头窃笑着看热闹。一直到月亮偏西,大家才踢踏踢踏拖着鞋子回家。可家里那个热劲,顽皮的孩子睡下又爬起,偷偷地睡上桥,直到父母第二次寻了来,被连拖带拽拉回去,才气鼓鼓地躺下。

离开柚溪村这么久了,我时常挂念柚溪的现状。今年春天,我专程去了一趟柚溪。下了车,我就傻眼了,只见一条碧绿的溪水展现在眼前,长堤垂柳,逶迤远去;树影婆娑,绿草如茵。香柚桥变成了水泥桥,昔日的“鸽子笼”矮旧木屋不见了,一栋栋两三层的白色别墅式“小洋房”错落有致,十分耀眼。路人告诉我,这便是柚溪了,前面就是柚溪村。变了,变了,一切全变了,变得秀美了!

我沿溪而行,穿越柳荫,踏着芳草,去寻觅当年的吊脚楼。可哪里还有吊脚楼的影子?只见一座三层的洁白别墅楼房呈现在面前,房主人姜亚军在惊喜中认出了我,赶紧拉我进屋,呼儿唤女出来拜见。真是“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了。

亚军告诉我,党和政府非常重视农民奔小康,在各方面都给予支持和帮助,尤其是扶贫工作队的进驻,处处为他们着想,帮他们建桥修水泥路、拉电通自来水,教他们种植水果与蔬菜。村落中没有了杂草、污水沟,显得整齐有序。如今农民的生活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我在老朋友家住了下来,听着那鸣琴般的流水声,想柚溪如今何以如此秀美?第二天,我迫不急待要老朋友陪我查看柚溪源头。沿途再也见不到昔日的“和尚头”了,而是青山迭翠,绿树成林。老姜告诉我,人们已经认识到保护环境的重要性了,早些年村里实行“包垦复、包植树、包成活、包爱护”的“四包责任制”,全面封山育林。乡里还规定,严格依法办事,凡砍伐林木须乡政府批准。如若滥砍,即处重罚。经过十几年的不懈努力,实现了万亩荒山万亩林,新造林都已成了材。说到这里,他挠着头皮风趣地说:“绿了荒山白了头,看,我的头发都白了。”

我们沿柚溪一直向源头柚仙山走去,将近山口,一座巍巍大坝挡在面前。我们爬上坝顶,眼前是一座清澈的湖泊,波光潋滟,澄碧幽静。老姜说,这人工湖蓄水五六十万立方米,既拦洪蓄洪,又防旱抗旱,自从有了这座湖,柚溪村年年都是大丰收。

(易江波,邵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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