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同学远道从上海来看我。高中毕业一别,50多年了,当年的毛头小伙,现在应该变得老态龙钟了吧!在火车站,我一边举着写好同学姓名的牌子,一边用手机联系。“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一见面,我们就用纯正的乡音寒暄。
“你还没吃早餐吧?”我打算请他就在车站旁边的早餐摊前随便吃一点,中餐再找一家酒店,吃得“正式”一点。老同学推着拉杆箱一点也不显疲惫,若有所思地说:“老邵阳不是说‘盟华园的饺子吉星楼的面,悦来酒家在桥边’么?我早就惦记这些店子的小吃了,这些都是邵阳的名牌呀。”
在曹婆井的拐角处,当年有一家大型餐馆,叫“盟华园”,那里的饺子尤其出名,即使要2毛钱一碗,但只要手头略有余钱,一个学期也会来光顾一二次的。在儒林街也有一家叫“吉星楼”的店子,那里的面食誉满全城。至于“悦来酒家”,就在青龙桥头,两层楼,设有“雅座”,室内窗明几净,门口竖一块牌子,上书:“丰俭由君。”由于经济实惠,离学校又不远,这里也成了穷学生们“享受”的地方。但是,现在这些全没有了。
“你就将就一下吧!”我让他在路边一个摊子里坐下来,要了一盘武冈卤牛肚、一盘卤豆腐、一碟花生米。先喝点邵阳大曲洗尘,再来两碗米粉垫肚,客人来了,吃饱肚子才是硬道理。
现在的人“吃”倒是放在其次的了,主要是“游”。老同学提出要重游邵阳城,看一看全貌。
照理说,邵阳还是大有看头的。早在春秋时期,楚国的白善就来到资水和邵水的交汇处,把一个小小渔村变成一座新城。三国时期的关羽、诸葛亮、张飞都在这里施展过自己的才华,但是,现在只有“卸甲坊”还在,它被挤压在几栋民房中间,已经不“显山露水”。不是熟悉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在一个旮旯里找到它的。宋代的赵昀曾领“邵州防御使”,后来当了皇帝,为了纪念他在邵阳的作为,竟然将自己的年号称为“宝庆”,曾几何时还在此设下了“行宫”。现在“行宫”遗迹何处,不得而知。
据记载,宋代大儒周敦颐久住邵阳,设席传学,还在这里写下了千古传诵的《爱莲说》。那“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名句,至今让人回味,让人警醒。但几经风雨,几经变幻,庠序成青烟,莲池不复存。近代,魏源在邵阳考过秀才,蔡锷在邵阳读过书,他们名扬国内,声震海外,但是,要寻找他们学习的地方,却又难上加难了。
我对老同学说:“邵阳历史悠久,但遗迹难寻,你实在想要探个究竟,我就带你去参观博物馆吧,那里表述得还是比较详细的。”他感叹唏嘘,点点头:“也只好这么办了。”
在去博物馆的路上,老同学突然问我:“北京有广电大厦,上海有东方明珠,广州有天和体育中心,邵阳的标志性建筑是什么?”这个倒把我问住了。自从上世纪中国人寿保险邵阳分公司在城南公园对面修了邵阳第一栋称得上是高楼的建筑后,一栋比一栋高的楼房拔地而起……我有点搞不清“标志性”的标准了,只好说:“先去看看博物馆吧,爱莲广场就在旁边,算不算‘标志性’,你说了算。”
说到“标志性建筑”,我突然想起了双清公园内的“亭外亭”。亭子建在资江畔凸出的崖石上,傲视天上闪闪繁星,睥睨江中粼粼波光,凸显一种倔强、霸蛮的精神;那亭子门柱上的对联“云带钟声穿树去,月移塔影过江来”,又透出一股文雅、理性的气息。它才是地地道道的邵阳的“地标性”建筑呢!想到这里,我连忙对老同学说:“明天我们还是去双清公园看看,或许在那里你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宋代的史弥宁知邵州十余年,对这块土地有深厚感情,他有诗云:“邵阳城中景何好,峻屏四面森围绕……上有蝉联百雉之粉堞,下有鳞差万瓦之晴烟……”第二天,我和老同学站在亭外亭上,看着他魂牵梦绕的邵阳,便有了一种范仲淹站在岳阳楼上看洞庭波涛的“其喜洋洋者矣”的感怀。
(易祥茸,邵阳市二中退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