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九牛坳被作为美丽乡村宣传得沸沸扬扬。但在我的脑海里，只有屡屡在九牛坳遭罪的记忆，想不到她有什么看头。
当周边的美丽乡村都看了，有的还去过多次后，我经不住朋友圈美文美篇的引诱，抱着试试看的心情，于国庆长假中一个晴朗的日子，驱车来到隆回县荷香桥镇九牛坳村。如果不是导航提示“到了”，我真不敢想象眼前就是此行的打卡地。在我印象中，九牛坳是一个偏远的山村，因处在九座牛形山峰环抱的坳地，故名。这儿属喀斯特干旱之地，顽石遍野，土地贫瘠。
我停下车，满腹狐疑地问路边的一位中年汉子：“这是九牛坳？那又弯又陡的坡道哪去了？”中年汉子审视了我一眼，用手一指：“那不是吗？”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一道陡坡蛇一样地盘旋在浓绿之中。看到那片浓绿，我又生疑了：“坡边那一大片石山呢？”中年汉子笑着说：“还想看石山？早栽上树，变成一片森林了！”
在石山上栽树，我以前见过报道，那是隆回县创造的造林经验，县林业局原副局长张世模，领衔攻克了“全国两个造林难题”之一的石灰岩石山造林难关。但是，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能想到昔日那片石漠荒原，会成为如此葱笼的一方绿洲？
我又问道：“都说九牛坳挖了荷塘，种了荷花，请问荷塘在哪儿？”“从前面那条岔路进去，可以看到别墅区，沿别墅区左边的水泥路开下去，就到了。”我按照中年汉子的指点，刚把车转向右边的岔道，就看见一大片别墅。啊！好美哟。我把车停在别墅区的前坪，一眼望去，集中成片的别墅就有五六十座。这些别墅都是红瓦白墙，屋前屋后绿树掩映，整体风格协调，细细观赏，每一座别墅又各有特色。
正惊羡间，靠近池塘的那座别墅中，走出一位抱着小孩的村嫂。我上前搭讪：“这塘里的水好清啊！”村嫂告诉我，这是县里为村里修的人工湖，各家各户的污水经过污水处理池净化后，再流到这个人工湖来。我又说：“你们村里这样心齐，修起这么大的别墅区！”“以前都嫌九牛坳干旱、贫穷，往外面跑了。现在村子变美了，大家想回来建房。党和政府出面，给无房户、危房户统一置换土地，请省里的专家来整体规划设计，我们自己建设，既解决了住房问题，又节省土地、美化环境，一举三得啊。”村嫂的话中充满了对党和政府的感激。
一位老大爷见我们在交谈，也踱了过来：“是啊，现在生活这么好，哪个不想回来？你看我们这里，水泥路通到各家各户，路边栽满桂花树，立起了环保太阳能灯。今年开花迟，往年这个时候，那个香啊……”老人做了个吸气的动作，接着说，“一到晚上，到处通亮通亮，跟城里毫丝无差。”
我想到此行是冲着荷塘来的，便对老人说：“你们的荷塘在哪里，您老可以陪我去看看吗？”“好啊！我带你去。”老人说着，随我上了车。我慢慢地开着车，眼光不时向窗外瞟去，生怕漏掉一分美景。出了别墅区，看到一座仿古建筑，坐落在小山丘上，我问老人：“那是祠堂吗？”“什么祠堂？易俗馆呢！”“啊？村里还有艺术馆？”我有些惊愕了。“有啊！移风易俗，婚事新办，丧事简办。外边办个丧事，没有八万十万收不了场，我们九牛坳不得超过五万元。”
原来是我理解错了，便邀老人去看看。到了馆前，看清老人说的易俗馆，全称是“移风易俗生活馆”，白墙灰瓦，飞檐挑角，显得既古朴又秀丽。门口一块牌子，写了建馆的缘起，称该馆是2018年全县移风易俗现场会在九牛坳举行后，为弘扬新风、破除陋习而建的。我读着介绍，不由自主地赞道：“这样的生活馆真的好！”
老人在一边接腔：“留得青山在，引得凤凰来。山好水好，一好百好！”我问老人：“怎么个一好百好呢？”老人瞪了我一眼，说：“我们九牛坳九座大山，以前都是鸟不拉屎的石头山，山穷水尽，挑水要跑两三里路。自从县里来人指导我们在石窠里栽树，树成林了，清泉水从山上流下来了，水库装满了水。生态环境一好，不仅九牛坳的游子回了乡，还招来了外面的金凤凰，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这不是一好百好吗？”我频频点头称“是”。老人则话锋一转：“好了，看荷塘去！”
我驾着小车沿着蜿蜒的山路行驶，来到两山夹拥的峡谷口时，老人对着路边忙碌的一堆人大喊：“国高，国高，让一下！”然而，对方却示意我们停车。老人推开车门，有些“生气”地说：“国高，亏你还是个村干部，人家客人来看荷塘，也不让一下！”
国高道着歉：“三爷，对不起，砂石挡着路了……路太窄了，我们现在正在加宽。下了坡就是荷塘，我陪您走路去看。”路上，国高介绍了村合作社的情况。他说：“合作社筹资400多万元，建成160亩观赏荷塘、180亩特色果林、80亩水产养殖垂钓园，还有水上乐园、农家乐等生态休闲项目……”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水库坝上。水库不大，却有一个美丽的名字——仙牛湖。青山环抱的仙牛湖，绿得像一湖翡翠。我弯腰掬起一捧湖水，是那样清亮澄澈。湖中央，一对胶塑的大白鹅在欢快地转圈，几个孩子在大人带领下，坐着游船在欢快地嬉戏。我背向湖面往坝下望去，但见高高低低的荷塘，一丘一丘，星罗棋布在纵横交错的阡陌之间……
爬了一个个山头，看了一个个院落，也走进了几户人家，我心目中曾经的“鬼地方”九牛坳，如今变成了处处山清水秀、家家窗明几净的美地方。
（陈扬桂，湖南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