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时,我在家人“灼灼”的目光中练习走路,一步、两步……我吃力地扶着桌沿挪动身躯。突然,我被地上散乱的书绊了一下,一个趔趄,不重不轻地摔到地毯上,刹时泪如雨下。母亲走过来,正要伸手来扶,却突然顿了一下,退了回去。我一见无人关心,撇了撇嘴,含着泪,用双手撑地,很不情愿地直起身子,一步步走向母亲,三步、两步、一步……我终于投入母亲的怀抱,之前摔倒的伤痛在一瞬间“痊愈”。
五岁时,我转头看看幼儿园的大门,又转头看看母亲,固执地喊:“我不去上学!”母亲一语不发,将我独自晾在那里,作势要回去。我噘着嘴,在幼儿园大门前站了好久,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拉着妈妈的手去幼儿园,自己却一个人孤零零的,第一次有了凄凉的感觉。最后,我转身随着人潮消失在幼儿园大门内,却未发现,母亲站在刚好能看见我的位置,直到我消失不见,她仍然站了好久、好久……
十岁时,我被老师“应征”去参加朗读比赛。我对母亲说,希望她能来陪我。然而,母亲很决绝地摇头,美其名曰:“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们爆发了十年来最大的争执,我摔门而出,不顾母亲在身后说了些什么。
赛场上,别的参赛选手身边围满了家人,端茶送水一应俱全,而我坐在会场最不起眼的角落,只有指导老师在一旁教我怎么调节肢体动作。我站在舞台中央,没有丝毫畏惧:既然只有一个人,那就向所有人证明,我一个人,也能走好自己的路!领奖时,我之前的沮丧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只剩独立取胜的骄傲。接受鲜花与掌声的我,又怎会留意会场的最后一排,那个默默为我鼓掌的女人呢?
十三岁时,我已适应独立的生活,不再依赖于母亲“微乎其微”的关心,同时,我也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大考。吃饭时,我冷冷地说:“明天考试,你不用来了。”她怔了怔,轻轻回答:“好!”
第二天,我独自清好身份证,向老师领了准考证,无视周围家长对他们儿女的一切关心,走入考场。母亲仍没来,也许真的不来了吧……我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惆怅,但很快,我又放平心态:反正十三年了,差这一次也没什么。
领到试卷,我突然有点慌了,坐在窗台边,抬头不见天空,低头不见地板,在空白的稿纸上,我似乎找不到自己的未来。然而,我不经意地望向窗外时,居然看见形形色色的家长中,母亲坐在树荫下,不住地往考场张望。十三年来的委屈终于有了“归宿”,我的眼角泛起点点泪光,但很快我就擦掉了它,卷子上的文字不再显得生疏了,一束光照在我脸上,那就是我的未来。
十几年来,我以一声“母亲”为束缚,向她索要一切。而十几年来,她以一声“母亲”为枷锁,给予我一切。母亲有时卑微如青苔,亦能庄严如晨曦;有时柔如江南水声,亦会坚如千年寒冰……
我举目,她就像浩浩明月;我垂首,她就像莽莽大地……这一世,有你相伴,我心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