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东曾友铭,明初人,我在《故园重过总伤情》一文中推介过他。其妻刘惠宁亦能诗,我在《巾帼诗人苦难多》一文中评荐过。夫妻联韵,其风传家。我在《邵东人写邵东诗》一文中,曾赏析《蒸流环带》等诗,其作者曾湖峰即为友铭、惠宁之玄孙,顺治、康熙年间湖北安远、湖南麻阳教谕。湖峰之弟曾莹、妹曾蕙娥皆有诗传。
曾莹《湘江晚泊》云:“落日余晖带晚霞,鸟依密林鹭依沙。野烟横岸孤村远,初月入林清影斜。喜有扣舷歌水调,更闻吹笛落梅花。醉中那识故乡者,处处关山似我家。”
全诗扣住“晚”字生发。首联,一句写上,静景;一句写下,动景。天地寥廓,一片宁谧的境界。接着写“泊”时图画,晚烟弥漫远村,初月清照山林,好一派童话般的色彩。“泊”中所见之后,再写所听,近处有扣舷之歌声,远处有《江城落梅花》之笛韵。音韵应和于霞散月升之时,融入若明若暗的暮烟里,也融入一天飘泊之后歇息于舟中的游子心灵里。对明月,赏烟霞,薄醉之时,哪里还想到遥远的故乡,心已熨帖,天下到处都是家乡。一份随遇而安、旷达恬淡的品性情怀呼之欲出。
其《下第归里》云:“儿欲陈书入帝畿,萧然一剑仍同归。弹琴岂料钟生少,抱璧方知何氏稀。应作高桐凤哕哕,且如绕树鸟飞飞。莫将偶屈多惆怅,江上狂歌看夕晖。”
本想以所怀之才,报效皇家,可是只落得萧索归来,带着一把无用武之地的宝剑。即使擅于弹琴的伯牙,也很难遇到识律懂音乐的钟子期呵;也不必像卞和抱璧一样苦苦不归呀!应当像嘤嘤鸣唱的凤凰停栖在高高的梧桐之上,吟咏自己的心声,姑且如绕树三匝无所归依的鸟鹊一样消然离去。莫把偶然碰到的委曲当回事吧,生什么惆怅之感!且趁夕晖满天,在江岸上狂歌一曲,吐尽胸中郁闷。哕哕,有节奏的铃声,也用形容鸟鸣之声。
从诗中用高山流水、卞和抱璧之典来看,他是把自己比作弹琴之伯牙、抱之璧卞和,胸罗不世之才。可惜折桂未得,“下第”回乡,怀才而不遇,贴热而遇冷。因之,生怀才不遇之怨怼,叹命运不济之惆怅。但终究生性旷达,能拿起放下,自锁自开,所以“狂歌”抒闷而乐“夕晖”了。这种处事的心态还是值得推许的。